二十二日戊申陰

黎明開行。巳初遂抵陳墓鎮。泊舟登岸,往拜營官黃君有富,不遇而返。集裏伯詢以災狀,旋複解纜而西。渡陳墓湖,緣圩田察視。村婦有抱槁禾而至者,其根皆腐而蟲齧之跡不可見,即入稻田視之,或一坵中有數尺之地稻為螟螣所傷,亦不能得其致害之象,惟皆自根節上延以致朽爛。

詢之老農,謂往年亦偶有之,惟今歲為甚耳。而尤以肥田受害為多,大約糞沃之物所壅,當七八月之交,炎熱所蒸,蟲孽因以滋長也。比近甪直一帶,災象較他為劇雲。酉刻至甪直,命輿過元崑新縣丞卓劍侯貳尹(觀榮)署一談。返至甫裏書院小坐,則沈哲存紳先在,衣冠以俟,遂同入謁陸先生之墓,方過水亭而劍侯亦來。遂出而坐話。天隨故宅,經哲存故父寬甫封翁修葺之固,亦清曠之地也。歸舟則市燈已上。哲存又招飲於其家。鎮紳金、殷二君及其西席沈君同劍翁來陪。酒數行,適得哲存弟綏若茂才福元秋捷之報。綏若亦餘小試所拔前芳門人也。舟中有大兄一信,言署中平安雲。

二十三日己酉陰

犁旦解纜而西,巳刻抵唯亭。旋移舟外跨塘,周曆野田察視禾稼,幸視甪直一帶為佳耳。申初入城返署,案牘之積者逾尺。批複至夜乃稍請。楊訒庵大令(霈霖)來訪,談最久始去。渠意將北行,以圖開複,仍欲餘之佽助之也。並索為作書致吳耀堂、萬肖園二君,念其失意久,誼不忍卻。

別後即繕兩函,並洋蚨四十元致之。是日見南北題名,餘門人之中,秋闈者有陽湖劉毅、山陽王鎔之、通州丁壽銘、常州楊殿玉、大興賴汝驤,及元和沈福元、張文壽,共七人雲。

二十四日庚戌陰夜小雨

辰間,詣各上憲白事。惟太守桐、方伯聶兩公得見。然已至午正乃及返署也。飯後,過芸莊、鏡之兩君寓一談。芸莊以翼日七秩壽辰,先於十七日拏舟往遊西湖,意以避客;然其介弟南村固在蘇也。餘製一聯,書金紙祝之雲:“夙幸同官,識河洛正氣;古稀此老,為仕宦完人。”薄暮歸,訊案一次。趙嘯湖大令及少穀來,留之一飯。少穀談至深夜乃去。與論蜀中瞻對事,慨歎久之。詩所謂“謀臧不從、不臧複用”者乎?而川督鹿公竟以廢置,尤為可悲也。

二十五日辛亥陰雨

早起,詣撫部衙參,則止轅謝客,未能見也。與太守及兩縣聚談甚久乃出。為鄭金壇鍾祥複拜,未遇。遂過仉翼南遊戎寓所一談。翼南以江陰遊擊為趙展帥調署中軍參將,甫逾四月交卸而不為之所,致其被累不可支,心殊怏怏,然亦人情也。彼武人而使之不以道,又以詐偽虛拘之,豈能無怨哉。故於趙之將行,聽戴天培以洋五百元賣其中營統帶於彭城李姓,尤忿忿言之,無足怪已。

巳刻至祥符寺巷王芸莊寓,為其祝七十壽,則惟其介弟南村文學出應客而已。其第三子字慶頤名祖齡者,亦為來者酬應,恂恂恭謹,固佳子弟哉。餘與瑤廷、葆臣輩既飫其壽麵。遂歸。以天象陰霾,微雨廉纖,於秋稼大有害也。為之悶損而官中則於案牘外無一事也。錢乙樓來一談。

二十六日壬子雨

竟日密雨廉纖,簷溜滴瀝不斷,以秋獲之際而霪霖害稼,乃應時而來,天象可畏亦可憂也。是固吾輩之咎矣。午後,以少穀將挈眷歸皖,既登舟停泊吳門橋下,遂冒雨出盤門,送之舟中久談,惜別之情黯然不能自已。而念吳民失此好官,同寅失此好友,皆勘悵惋者,而上官不知也。前撫趙雖獎譽之不去口,而於其何以賢,於所長何在,皆茫乎不之知焉,宜乎其引退之決也。其歸也,已買田蕪湖,將寄寓於蕪之城北龍王廟側豐裕礱坊焉,特詳誌之,以便寄書雲。薄暮,相揖而返。入城後,便過劉子貞太守寓一談。太守為述陸觀察與方伯聶公以折漕三十萬石之價,解司解道互相爭執,至於上詳兩院,乃督批則右道,而撫批則右司,芥蒂益將不可解矣。利之一字,難言哉。雖顯官而以區區平餘,致有類於細民之構訟,將何以罪愚民乎,抑一吾曹之所當引以為恥乎。歸,夜燈已上。得陶生欣皆一書,言都中將補慶典事,並雲頤和園日費萬金而上至福晉,下至優伶猶怨谘不快已,悲夫!

二十七日癸醜晴

前約汪、賴二君祈晴。既定而雨止。於昨夜念民事之亟也。仍於辰、申二時再詣邑郡兩廟致禱。巳刻,則一謁太守白事。至藩署則方伯已出,以《租竅》一冊留呈之。歸至宣州會館與鏡之久談。嘯湖亦來一話。而則蓋其時將返華亭也。午後,訊案二起。王旭莊太守(仁東)來小坐。挺之亦來,以《壽滕》見示,亦紀餘治事齋北窗藤跡也。燈後,得王生廷梁杭州一函。鬥槎今秋分校浙闈,其房中薦中山陰王念祖等十一人,又得副榜一人,以門生門下之誼,錄其名姓籍貫見寄也。

二十八日甲寅晴

辰間,詣兩司衙參,廉訪、方伯以此得見。廉訪以蟲災不宜普減,謂當剔荒征熟而其任長洲時,固未能為此也。方伯欲教民種樹,而元和皆湖田,野無隙地,境內惟虎丘一阜為鎮山,非山縣比,餘皆以實對,未能唯阿。固知拂上官之言也,奈愚戇無取巧之術何。午後,周守程、王文二君來訪,皆幕友之乞為說項者。客既去,訊案二起。

二十九日乙卯晴

辰間,訪王旭章太守不遇,過洪鷺汀刺史一談乃歸。過吳縣相驗其獄中瘐斃之吳江盜犯一名。

複至芸莊寓,聞所述西湖之遊甚詳,然餘之入門,非其意也。亦始為周旋而已。既出,北至拙政園,南至紅板橋,為詹詠芝太守、韓藎之總戎複拜。歸,日時過午也。錢乙樓大令已先俟我於“壽藤軒”焉。飯後,陳祖培參軍亦過我小坐。客去,致高蔚然駕部一函,其來書詢“不纏足會”之可附與否,不覺至十紙雲。

三十日丙辰晴陰

辰間,詣郡邑城隍祠報謝,以求晴而得晴也。禮成,聞袁含齋太守七十生日,往祝之。繼而過錢乙樓巡局小坐。歸,伯氏以前迎劉仙師於毘陵供奉,祈禱母病。既見愈矣,特躬往禮謝。巳初附輪以行。午後,訊案二起。是日客之來者為吳昌碩、孫襄臣、謝聘臣、程炳甲、任澤普,皆先後入坐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