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日丙子晴
晨起頗晏,無事而遂偃臥,誠非誌士所當出。然亦塵勞之餘所未易得者也。午後拜客而出,於朱修庭觀察及賴葆臣署中小坐。轉至鏡之處久談乃返。夜初,得毅兒者正月廿七書,知寄回書物等件均已收到。則光容叔及鄭懿山皆至也。
二十三日丁醜晴
早起,詣柏台衙參,廉訪吳公一見。出為江建霞太史複拜,未遇也。歸,於午命昂兒、侃兒及盧生人麟師事張石甫先生,俗所謂上學也。治酒款師,招洪鷺汀、盧吉六一陪。午後,聶幼符大令(培新),屏山籍也,潘譜琴太史(祖同)、劉子貞太守(慶汾)、劉礪吾大令(潤珩)先後來一談。糧道陸春江觀察來招,則為地租事,疑餘與之競利,而不知所請者為中西學塾培植人材計耳,何所見之左也。返,便過鏡之一飯。以華陽喬茂先比部(樹枏)自蜀而湘而鄂至此,寓其寓也。
十六年不相晤之故人,暢談久之,亦一大快也。
二十四日戊寅晴
早起,詣試院謁提學瞿公鴻,巳正乃及見,既出,再至節府稟賀,以中丞猶子新婚,自都門南來也。旋拜客數處乃返。申酉間鏡之、挺之先來,爾賓來,茂先乃來,鷺汀、幼符亦來。鄉人之相契者宴談頗洽。至子夜乃散。茂先議論正大,詞旨明決,朋好中才識之卓,當以巨擘推之,洵不易得之友也。
二十五日己卯雨風雪
早起,出婁門登舟,循婁江而北,至於下纖鋪,將俟提學之行,送之也。太守桐公、提調孫述庭太尊、長、吳二縣皆在,胡君調元、沈君祖燕亦來。日既逾午,風雪交作,提學之舟乃至。謁入未得見而返。時苦寒殊甚,視日昨之燠,迥乎若兩月之差異已。而農事將大害尤可憂已。歸以迫申酉之交。茂先起行入都。亦未往送。饋以朱提五十兩而已。入夜心緒尤惡,細察王君念祖代延之師,其學問殊未厭望也。
二十六日庚辰陰
辰間,周弼臣年伯來一談。述及得京中人來書,言元旦今上入祭太廟,伏地慟哭,幾不能成禮。是為天下憂,為宗祈危也。臣民聞此而不知悲憤而思竭力圖報,以無背主憂臣辱之義,尚得謂有人心哉。而諸大僚乃欺蒙貪瀆如故,可恨亦可悲已。午刻,赴楊挺之招飲之約,於其思古橋寓次。歸,錢乙樓大令來小坐。客去,訊案數起。得潘生昌煦一函,雲及昂兒去秋京兆試卷,為第十房餘姚韓子嶠侍禦培森所薦。韓固丙戌進士,先官翰林者也。燈後,寄陶霖普六兄唐平一函。又複潘生一書。附入複陶斐然期門函,中附五十金,則斐然求兌者也。
二十七日辛巳晴
辰起,詣謁中丞白事,以《中西書院章程》及《昭信股票勸購之法》稟商也。既出,由胥門拜客而歸。午後,竟無訟事至者,亦無一客。薄暮,得茂先日昨滬上書,當複之,並以毛叔畇一函附去。並致叔畇益都一書。燈後,得高拙園淶水、袁幼安懷寧各一函。拙園因特科縱論當此人材,乃謬致推許,謂為所識之冠,餘何能當此乎。徒累其知人之明也。一笑。
二十八日壬午春分晴夜大風雨
早起,詣柏垣衙參,俟太守至,乃從入見。既出,複偕詣儲憲,則已先出矣。遂返,便道過芸莊久談。瑤庭亦至焉。逾午乃歸。潘生誦虞、蔣生祖蔭、陸生玉書來謁,皆新遊庠之士也。前蘇守閩縣王可莊先生之長公子名孝繩字司直者亦來一談。司直玉立豐裁,而誌量宏遠,則遠器矣。夜複高九淶水一函。走筆至七紙之多,絮絮所及不自覺其煩聒也。
二十九日癸未雨陰
寅末,枕上聞昂兒婦高氏病至厥暈,急起入視,果已四肢如冰,然為昂兒苦意大呼,竟逾時而蘇,特僅氣細如絲,其情甚不可耐,而猶奮力囑昂兒以奮誌也。延至辰刻,仍闔然以逝。傷哉!是媳溫柔沉靜,居平寡言笑而能得吾母之歡,亦能為昂兒助勸以劬學。固孝敬賢淑之佳婦也。祗以病根既深且重,終不可為。深為慟惜,得此賢子婦而不能久留,固我之不德,災及之矣,尚忍言哉。
吾母其時幸未及知,逾刻始聞,為之淚下。闔家上下均同聲悼惜,臧獲皆泫然悲感,鹹謂為不易得。亦可見媳之賢也。然當此艱危之世,又以久病之軀,脫然而蛻其形,在吾媳其亦有其幸者乎?
而終悲悼不已,既書一文以祭之。述與其父東垣交誼及其性行之無愆以慰之。以去冬為昂兒請有郎中虛銜,例當贈宜人封,並以廷策侄三子洪頵為之承祀,此亦鄉俗虛文如是雲爾。固亦無解於吾憾已。因屢致東垣書,來函絕不一及,乃詳述其病與闔喪時刻,為施鶴笙同年轉致之,蓋鄂中之寶塔洲與湘鄉既近而高、施音問尤密故也。午後淩鏡之、宋鬆存、洪鷺汀、葉伯武諸友先後來,皆懼我有過情之慟,致傷親心也。良友愛人以德,非不可感已。薄暮,媳既棺殮,諸君子亦留此一飯。至更初乃散。閉門詢室中事,又增淒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