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日甲申陰夜急雨

晨起頗晏。以日昨煩勞久而夜中亦愴痛不能安寢也。午後縷述兒婦病情及死日,為其父東垣一告之。郵寄其湘鄉任所。賴葆臣、錢乙樓、汪瑤廷、淩玉衡諸君先後來視。始聞瑤廷之塚子婦亦於廿八日病殂於山東裏中。其病亦固癆瘵,與高媳同,病既同死之候又同,而吾兩人同宰吳中首邑。

乃同時殤子婦,奇矣。果數耶?

初二日乙酉陰

召僧眾五人為亡媳諷經禮佛,亦俗例也。非此無以塞一室之悲,然又甚其悲而已。餘亦作一律曰:“中年哀樂苦難支,三世傷心並一時。佳婦況為知己女,沉屙空覓異人醫。病因隱忍成危證,死尚殷勤見孝思。母病愛孫兒悼內,自嗟薄德複何辭。”亦聊以誌哀而已。王芸莊太守、楊挺之大令、任澤普通守來視。招伯武為昂兒一診,謂其焦勞過甚,胃陽上犯,須清潤微降也。寄高九淶水第四號一函三紙,亦與說兒婦之殂也。

初三日丙戌晴

日間,聶幼涪(培新)、張允丞(德迪)皆於午後來久談。鷺汀則午初過我,一飯而去。申酉間,訊案數起。是夜外監犯及“化莠所”羈犯伍發開等六名乃乘禁卒疏懈,相率逃逸,次辰乃及聞也。

初四日丁亥陰夜雨雷

辰間,詣謁藩臬兩司,均未得見。便過葆臣、鏡之二處一談乃歸。午後,郭子華(重光)、魏爾賓(士鴻)、謝聘臣(瑞麟)、強希衡(敦任)先後來晤談,皆慰藉之言也。而如失此賢婦,無以自安可也。廉訪吳赴金陵,以酉刻出胥門登舟。未往送,以是日見江陰署代理之員,乃陳君其壽。

陳年資無足以服人,亦非異才,特為樞臣錢應溥之甥,朱之榛為之效噓,引大府遂拂群情、悖公道以用之。當此時事孔艱、外患方熾而不恤人言至此,是尚可與有為哉。吾輩風塵奔走、習為伺候,而不自恥,然見此是非賢否之混淆,亦誠有不屑者在也。

初五日戊子陰

辰起,拜客數處。一謁太守桐公白事。既出,便過芸莊一談乃歸。飯後,訊案數起。吳昌碩大令來小坐。是日山茶始放二花。

初六日己醜陰微晴

辰間,詣謁中丞、方伯兩憲,皆得見。逾午乃歸。飯後徐季同(樾)、董端生(觀瀛)先後來一談。得毅兒家書,並附到繼可舅氏一函。知寄回之《符江詩存》及誥軸均到也。

初七日庚寅晴

辰起,過瑤廷署小坐。遂至滄浪亭獨遊,於梅花塢中之石亭久坐,翛然自適之趣於此偶得之。

惜臒仙已老,落英滿林而文杏初苞,春事尚難繼續耳。轉入五百名賢祠,遍覽畫像,並拂塵讀楊忠湣、陸清獻及張船山先生諸名人遺詩及楹語一過,始出。於楊挺之寓一談乃歸。少眉次媳魏氏來,以其家事阽危,懇請為匡救。然其若乃翁少眉之貪且愚何也?因為致函一詢彭畏嵒民部,複書至則渠欲拔太倉典,本以購鹽票,誠非虛語。妄謬如此,所謂樂其所以亡者乎?眉生先生積銖累寸以貽之,而竟複之若燎毛之易,士大夫之事儲財者夫亦可以鑒也。

初八日辛卯雨

昨日蒸熱異常。中夜風聲甚急,未曙雨遂大作。竟日淋漓不止。氣候頓異,寒意凜凜矣。早起詣藩垣衙參。方伯接見時,備論時事之艱、官政之難,於措手上下同其竭蹷,為之悒悒不安。既出,過彭畏嵒農部(庠)一談,因其服闋,將北上也。詢以圖報之誌,則謂仍當供事於同文館,以求通絕域之情。前擬條陳,時務之宜,始六曹各專所司,上亦專官以責其效,且請定房捐之法,每間月取五錢,以為集少成多之計。是亦稅間架之故轍也。餘則謂厲廉恥、固人心,實為今日急務。農部固亦然之。複詣送陸司成潤庠、陳大令其壽均未晤,陳將蒞宰江陰者也。固一紈絝年少耳。而為樞臣錢應溥之甥,上官遂以此重酬畀之,為人擇地皆朱子榛主之。方伯聶公曾謂朱為陳用神,亦人則謂陳實朱用神也。噫!午後乃歸,匆匆一飯。錢乙樓來小坐。客去,訊案數起。遂以至暮。煩勞抑鬱,病苦頓見。心忡忡如將墜然,亟招馬良伯來一診。

初九日壬辰雨夜大雷電以風

辰起,聞揚州府沈筆薌太守來蘇,遂命駕出胥門江幹迎之。然未得見也。返過魏爾賓、淩鏡之二君寓次,先後一談乃歸。午後擬條陳,“厘捐改由赫德辦理,有礙地方節略”一篇,甫脫稿,宋鬆存來一話。家兄留共晚飯乃去。夜大雷雨。

初十日癸巳雨雷

昨夜之半,急電破山,空際若千萬雷車爭馳不止。時而霹靂大作,有天崩地裂之勢,令人不敢不畏,似有生所未見者。天明雨止,漸欲澄霽。巳初亦微露晴光,旋又淅瀝不已,且滂沱繼之,急雷又數起,農事其尚可問乎?早間,詣節轅衙參,未得見。以葆臣病假,偕瑤廷過吳署視之。小坐而返。便過任澤普通守一談。歸,延伯武為吾母一診。以昨又甚咳而右足連夜掣痛也。遂留其一飯而去。訊案數起。又係漁艇犯竊之匪,此固蘇鬆近日盜藪乎?蓋已數數見矣。洪鷺汀來,晚留共飯。

十一日甲午晴

竟日未出。辰刻胡大令金匱來一談。午後,訊案數起。複萬肖園、周弼臣各一函。以憂時之亟,致若甚病者。然殊自笑也。

十二日乙未陰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