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多麼希望,自己能少走一點,哪怕隻有三步,隻要沒拐過那個牆角,她就可以迅速離開,然後,她就有理由自欺欺人,所有事情也都將跟她無關。可是遲了,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啊!——”
你說我不驚驚炸炸,錯了,那隻不過是我還沒遇上。
梨落從來沒想到,自己的尖叫也可以這麼尖這麼淒厲。
六七丈之外,躺著一個女人,長長的黑發蜿蜒著散落在雨地裏的水坑中,就像冷冷的水中蔓延伸展的黑色水藻。血水順著雨水流落下來,淌得梨落滿眼都是紅色。一個人,竟然可以流出這麼多的血。
躺倒的女人旁邊,站著蘇辭,隻站著蘇辭。
蘇辭嗬,梨落的鼻中突然泛起悲哀的酸澀,即使他拿著滴血的尖刀,也毫不妨礙他的清姿俊秀眉目如畫,隻是那眉梢眼間,卻不再是令人舒適愉悅的淡淡笑意,而是七分摻雜了冷厲的魔魅豔絕,這種氣息跟他的相貌揉雜在一起,卻也很和諧。或者應該說,這種氣質,才更符合他。
握著尖刀的身影一步步向著這邊走來。
越來越近了,每一步都仿佛走在梨落的心尖上。殺人滅口麼?想跑、想叫,卻動不了也叫不出,唯一能做到的,隻有不斷睜大盈滿恐懼的雙眼。
心跳越來越大,時光被拉伸,每一秒都在延長。終於——“啊!我什麼都沒看見!放過我,啊!”梨落使出渾身的力氣,低頭抱住了自己——
霧,濃的化不開的黑霧。
“我不知道。”熟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明明沒有說話,為何卻能如此真切的感知到自己的唇在動?“我說過了,雨太大,我什麼也沒聽到更沒看到!”
“事關人命,何小姐一定要想想清楚。”陌生而威嚴冷肅的聲音,既真實又虛幻。
迷蒙的大霧像狂風吹散的雲朵,瞬息消散,不見一絲痕跡。
麵前的警官正一邊做著筆錄一邊開口詢問。梨落茫茫然抬起頭,下意識的揪住自己的衣領緊了又緊。
“是啊,梨落你一定要好好的想,慢慢的想,這可關乎到兩條人命”!“兩”這個字被何老爺子刻意加重,蒼老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和不可思議。
梨落機械的搖著頭。
“何小姐,那晚咱倆分開後,到底發生了生麼?你不要害怕,慢慢說。這關係到蘇大哥的......。”麵貌清秀的梅嫿姑娘嫣紅的唇不斷開開合合,急切的臉上滿是焦慮。話尾幾個字被刻意忽略,不過不重要,梨落知道她想說什麼。梨落的手心開始不斷的冒出冷汗,身體也止不住微微發抖。
不要再說了,我頭好疼。你們想問什麼?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何小姐想好了嗎?時間很緊,請盡量配合我們。”
“啊——我什麼都沒看見!放過我吧!”梨落使出渾身的力氣,低頭抱住自己。
門外,一道蕭條頎長的身影被帶過走廊,鐐銬聲叮當不絕。
一雙冷漠的眼睛,兩手濕膩的鮮血,一柄滴血的尖刀,同樣蕭條頎長的身影。
不、這絕不是我所認識的蘇辭!
梨落驀然起身,以快的難以想象的速度指向走廊:“是的!那晚就是他,就是他-殺了蘇家在西水鎮新請的丫鬟-白芷,我知道,你們想說拿著屠刀的人不一定是屠夫,可是,可是他一步步向我走來,卻是要滅口!”毅然轉身:“以上便是我當晚的全部經曆,絕無虛言。”聲音清晰流暢,如玉石擲地一般果斷堅定。
過道的身影僵止不前。
耳邊傳來例行公事的最後詢問:“何小姐,最後問一次,你確定?”
所有的回答隻是靜默。
巡捕房裏,警官合上本子,“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