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例行公事的最後詢問:“何小姐,再問一次,你確定?”
所有的回答隻是靜默。
巡捕房裏,警官合上本子,“好,我明白了。”
“我家少爺不是那種人!”
“怎麼會呢?這蘇少爺怎麼會去殺自家一個丫頭?莫非還有什麼隱情?”
“真的?不可能吧?”
“不,不,你撒謊,你撒謊!不是這樣的!”
.......
猙獰變形的臉在眼前走馬燈似的輪番變幻,各種形色的聲音不斷在耳邊轟鳴交疊。深不見底的恐懼不安中,聲音和景象漸漸遠去,世界慢慢沉墜黑暗--
“嗚-”什麼聲音?
一切像是被打破般瞬間沉寂,黑色的幕布驟然消失,仿佛掉進了另一個輪回。
意識開始漸漸回籠,身體也終於找到了重量,然而不論是精神還是力氣,都像完全透支一般無法聚集。
“哐哐哐”耳邊突然傳來清晰的敲門聲,很有節奏。
“梨落,到西水鎮了,得準備下船了。你還在睡嗎?”
是家成。不論何時都溫雅得體彬彬有禮的林家成。
原來是夢,原來已經到家了。
梨落撿起外衣披上:“家成,我知道了,就來。”
又是夢,隻是夢。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麼長這麼真切的夢了。夢中的往事,曆曆入目。梨落走上甲板時,還在回想起夢中的內容。
經過三年的離開,很多以前不明白或者沒想起的,撥雲見月般豁然開朗,比如:初見時蘇辭畫中的戲子竟是有原型的,那眉眼輪廓,分明就是梅嫿。再比如:‘拿著屠刀的人不一定是屠夫’這句話縱然不對,可也總有例外。還比如:“水運樞紐,繁華賽過縣市的西水鎮鎮中心大街小巷共計五百餘條,何以之前從未來過並且此次隻在北曲門一帶活動了八天的梅大姑娘卻知道清水鎮上最荒涼最偏僻的小南街?梅家班的青衣原來可以在登台表演之外閑到逛遍西水鎮的角角落落?”......
還有很多曾經不曾明白或者自以為明白卻根本是錯的事,都似一通百通。
所謂觀棋爛柯,要想真正的有所了悟,就一定要先跳出來。
可是這些了悟已然無用。蘇辭已經死去三年。我離開多久,他就離開多久,隻是如今我回來了,他卻再也回不來。
“梨落,你的神色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你一個人可以嗎?”
思緒驟然被家成打斷。
梨落轉過身,回一個真心感激的淺笑:“我沒事的,放心吧,我在這裏住過15年,這兒是我的家,就是閉著眼我也能找回去。謝謝你送我回來,碼頭風大,你回船上去吧,一路順風。”
“這是要把我送你一送的權利都給剝奪嗎?”家成笑起來很好看,渾身散發著一種讀書人特有的儒雅文氣:“-可是你的狀態很不好,今早起你就一直很恍惚,不行,我還是不大放心你。”
家成什麼都好,但在梨落這裏,總覺得他太過於細膩和體貼。“不用擔心我,你還和以前一樣老不放心,難道是要咱們都僵在碼頭這裏看著船走掉嗎?”有些無可奈何,馬上就要別離開來各奔東西,要多笑笑。
“小心——”林家成突然一把拉過梨落,兩個人瞬間位置互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