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陳阿嬌住在長門宮,期待皇帝到來卻一再失望,因為她容貌美麗遭人妒忌。即使花千金重資買來司馬相如的《長門賦》,這脈脈深情向誰傾訴?勸你得意時不要輕狂!難道你沒有看見,楊玉環、趙飛燕得寵忘形都化作了塵土。無聊的愁情最苦,愁苦中便出去倚著欄杆望風,以消愁解悶。但危欄也不可倚,因為剛上樓便看見煙柳斜陽,落日的餘暉正斜照著令人斷腸的煙霧迷離的柳陰處。

辛棄疾

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

楚天千裏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

遙冬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

落日樓頭,斷鴻聲裏,江南遊子,

把吳鉤看了,闌幹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譯楚地一派淒清的秋色,水天相接,秋色無邊無際。遠望那些小而高的山,像美人頭上的碧玉簪、青螺發髻一樣,好像都在發愁,又仿佛在向我傾述著無限怨恨。麵對著落曰,我獨自站在樓頂,聽著南飛鴻雁來來往往的聲音。我這位江南的遊子啊,把吳鉤看了又看,把樓上的欄杆拍了又拍,可又有誰能理解我心中的情意。

①岑:小而高的山。

②螺髻:螺旋盤結的發髻。皆形容遠山秀美。

③斷鴻:離群的孤雁。

④吳鉤:刀名。

⑤膾:細切的魚、肉。

⑥流年:流逝的時光。

⑦倩:請托。

⑧紅巾翠袖:代指美人。

⑨檫拭。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

譯不要說鱸魚膾的鮮美,西風吹,我卻不能像張季鷹那樣歸去。我更不願像許汜那樣置田買屋安居樂業,我羞於見人,怕被劉備那樣的英雄人物小看,可惜年華在無所作為中逝去,人比樹老得還快。想到這裏,我不禁潸然淚下。哪位好心的佳人能為我擦拭這英雄淚啊。

辛棄疾

京口北固亭懷古

①京□:地名,在今江蘇鎮江。

②北固亭:在鎮江東北北固山上,又名北顧亭。晉人蔡謨為儲軍備而建。

③孫仲謀:三國時吳國君主孫權的字。

④舞榭歌台:指孫權的故宮。

⑤寄奴:南朝宋武帝劉裕的小名。劉裕生於京口,家境貧窮,故雲“尋常巷陌

⑥封:築台祭天。

⑦1弗狸祠:在今江蘇六合瓜步山上。佛狸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的小名。

⑧廉頗:戰國時趙國名將。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呑萬裏如虎。

譯江山依舊,卻無處尋求像孫權一樣的英雄豪傑。舊曰的故宮和英雄業績,總被無情的歲月化為烏有。一抹斜陽映著茂密的草樹,平常的街巷,聽人說劉裕曾經住在這裏。想當年,他指揮的金戈鐵騎,氣吞萬裏,威猛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鋒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捏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譯元嘉年間,劉義隆草草出兵北伐中原,希望能像霍去病一樣在狼居胥山封壇祭天,結果隻落得驚慌敗北狼狽逃竄。如今已過了43年,我遙望中原,揚州路上烽火彌漫的情景曆曆在目。哪堪回首,而今侵掠中原的拓跋燾的祠廟香火旺燒,神鴉鳴躁,社鼓喧鬧!還有誰來問我:廉將軍已經年老,飯量還好嗎?

辛棄疾

青玉案元夕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

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譯東風還未催開百花,卻先吹放了元霄節的火樹銀花,又將空中的繁星吹落,像陣陣星雨。大街上張燈結彩,燈火輝煌,裝飾華麗的香車寶馬在路上來來往往,醉人的香氣彌漫著整條大街。悅耳的音樂之聲四處回蕩,如鳳簫和玉壺在空中流光飛舞,熱鬧的夜晚魚龍形的彩燈在翻騰。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①元夕:陰曆正月十五元宵節。

②花千樹:花燈之多如千樹開花。

③星如雨:燃放煙花爆竹時的火星亂落如雨。

④玉壺:比喻月亮。

⑤盈盈:形容女子儀態美好。

⑥他:‘‘五四”以前‘‘他”兼稱男性、女性以及一切事物。

⑦千百度:千百次,千百遍。

⑧闌珊:衰殘,將盡。

譯美人的頭上都戴著亮麗的飾物,裝扮在人群中,她們麵帶微笑,帶著淡淡的香氣從人麵前經過。我在百千人群中到處尋找不到那位意中人,卻總是蹤影難覓,不經意間一回頭,卻看見了她竟孤獨地站在燈火昏暗處,

還未歸去,似有所待。

①鶴湖:山名,在今江西鉛山西北。山上有湖,東晉時龔氏曾在這裏養鵝,故名。山下有鵝湖寺,風景優美,辛棄疾鄉居時常來此處遊覽。

②枕蕈:枕席。蕈,竹席。

③白鳥:指鷗鷺一類的白色水鳥。

④出噸:表示失意的感歎聲。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記載,殷浩被廢黜後,整日用手在空中寫“咄咄怪事11四字。

⑤休休:罷休。唐朝司空圖隱居中條山,建“休休“亭。

⑥一丘一壑:一山一水。

⑦新來:最近。

辛棄疾

鷓聘天鵝湖歸,病起作

枕輩溪堂冷欲秋,斷雲依水晚來收。

紅蓮相倚渾如醉,白鳥無言定自。

譯躺在竹席上,感到溪堂像秋天一樣冷,黃昏的暮色將依水的浮雲收去。紅色的蓮花互相倚靠,就像姑娘喝醉了酒:鷗鷺一類的白色水鳥安閑靜默,一定是在獨自發愁。

書口出。出,且休休,一丘一餐也風流。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

譯與其像殷浩用手在空中寫‘‘咄咄怪事’’以發泄怒氣,不如像司空圖隱居山林,怡情於山水之間。我不知衰損了多少精力,隻是覺得最近懶得登樓遠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