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五 崆嶺兄弟(3 / 3)

老莽古並沒有離去,它一直在等待著摩奇。於是摩奇再一次提起力氣站起來,甩掉身上的積雪,一瘸一拐地走過去。

摩奇跟著老莽古,在黑漆漆的鬆林裏兜兜轉轉,老莽古大約對林子裏的地形極為熟悉,一路上走得不緊不慢,剛好能讓摩奇勉強跟得上。這一細微的照顧,竟然給了摩奇很大的信心,它步子漸漸變得有力起來。

就這樣,走了許久,外麵的天色漸暗,大約是傍晚了。老莽古終於停了下來,它找了一棵巨大的白鬆靠著,在雪地裏臥下,眯起眼睛開始打盹兒。摩奇把身子緊挨著老莽古趴了下來,但它不敢睡,它總是擔心自己會一睡不起。然而它畢竟太累了,盡管不願意,但很快困意席卷了上來。迷糊間,摩奇又往裏靠了靠,以求能從老莽古身上獲取一些熱量。困意最終還是奪去了摩奇最後一絲神智,它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好長,等摩奇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一早了。

一夜的大風刮走了天上濃厚的雲層,雅利安迎來了冬日裏難得的一個響晴天。金燦燦的陽光,斜斜地照入林間,雪地閃出一片晶瑩剔透的光。摩奇睜開眼,發現老莽古已經不在了,它頓時如同失了方向似的焦急起來。然而這時,它聽見了鬆林外麵,一些奇怪的響聲。

摩奇尋聲走出去,卻看見老莽古正在長著一叢叢白鬆苗的雪坡上,姿勢怪異地蹦來蹦去。隻見它先是把頭附向下麵,轉動著腦袋,似乎在仔細地尋找著什麼;繼而發現了,猛然躍起,雙爪和腦袋齊齊紮入雪地裏;很快,又鑽出頭來,嘴裏便叼上了一隻黑不溜秋的小動物。摩奇一下子興奮起來,原來這片雪坡下麵,是灰地鼠的巢穴!這下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灰地鼠是雅利安最容易捕捉的獵物了。自然之神的安排真是奇怪,如灰地鼠這種個體隻有一片黃楊葉子大小的動物,卻擁有著雅利安各種生物中最強大的繁殖能力。它們的巢穴布滿了雅利安,從森林到草原,從高山到河邊的每一寸土地。數量遠遠超過了它們那些如土撥鼠、旱撻高山雪鼠之類的親戚,位居整個雅利安生物種群之冠。

但是,它們在整個生物鏈中的地位卻是最底層的。它們渺小卑微的生命,就如同雅利安的草一樣,是營養和食物的提供者。

它們視力不佳,行動不快,除了挖洞藏身之外,沒有任何能夠抵禦敵害的武器。雅利安所有的掠食者,無論是天上的猛禽,還是地上的猛獸,隻要願意,都可以隨便抓幾隻來塞牙縫。甚至作為大型食草動物的馴鹿和巨麋,體內缺乏某些必要元素的時候,也會踩死幾隻灰地鼠,吞下去,補充一下營養。雅利安的掠食者們都很清楚,隻要雅利安還有灰地鼠的存在,它們就不會餓死。

但不幸的是,這種小動物隻在春夏兩季才在地麵上出現。一到了秋季,它們儲備足了過冬的糧食,就會趕在第一場雪來臨之前鑽入地下那個四通八達的地穴迷宮裏,幾乎整個冬天都不再露麵。冬季想要捕捉灰地鼠,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隻有深諳森林生存法則的掠食者們才深諳其道。自幼生活在山林裏的摩奇也知道,在冬季難得的響晴的日子裏,灰地鼠也會受不了誘惑,鑽出地表來接受一點陽光。這個時間,就是捕捉它們的最佳時機。

摩奇歡喜地加入到了捕鼠遊戲中。

過去在狼群裏,多數時候狼群都是把這當成一種遊戲,一種可以鍛煉靈敏感官和反應速度的小遊戲。灰地鼠太小了,是連塞牙縫都不夠的點心。然而現在,它卻急需那小小的一口肉,來填充自己空虛的餓得疼痛不已的胃囊。

老莽古顯然技術熟練,已經連續吃掉了十幾隻灰地鼠。也許,它在衰老得失去狩獵能力之後,一直是靠著這些灰地鼠維持生命的。摩奇缺乏經驗,而且隻能使用三隻爪子來捉,自然是差了一大截兒,老半天才捉了幾隻。這時,雪坡另一麵也傳來了響聲,摩奇抬頭一看,一隻紅狐狸不知何時也加入到了捕鼠活動中。對於狐狸這些體型嬌小,無法狩獵大型獵物的掠食獸類來說,灰地鼠顯然是它們食物名單上的主要組成部分。它們捕鼠的技巧,也比狼更精純嫻熟。

北草原的狐狸都很怕狼,但在崆嶺的森林裏也許很少見到狼,紅狐狸對摩奇沒什麼感覺。不,也許紅狐狸壓根沒注意到摩奇的存在,它集中精神專心致誌地捉著地鼠。

紅狐狸的耳朵很大,低著頭,耳廓朝著地麵不住地轉動,積雪下稍微有一丁點兒響動都逃不過它的耳朵。忽然,它瞅準了機會,縱身高高躍起,緊接著頭朝下一鑽,大半個身子都紮進了雪地裏,像一尾靈動敏捷的鮭魚。待它把腦袋拔出來的時候,尖尖的嘴巴上已經含了一隻黑糊糊的肥胖地鼠。紅狐狸的捉鼠技術比老莽古更強,幾乎回回不落空。摩奇簡直有些羨慕它了。

大半天過去,太陽逐漸高過頭頂,接著,又漸漸偏西。午後時分,灰地鼠曬罷了太陽,重新鑽回黑暗潮濕的地下,捕鼠時間也結束了。老莽古舔著嘴巴,在雪地裏側臥下來,眯縫著眼睛,耳朵輕輕轉動,仿佛在回味著剛剛咽下的美味。摩奇費盡力氣,好歹才填了個肚子底。它也躺下來休息,舒緩身子,放鬆地攤開腿露出白白的肚皮,盡情接受陽光的撫慰。在雪坡的另一麵,吃飽了的紅狐狸也懶洋洋地躺下,用小爪子搔著腦袋,開始曬太陽。

陽光毫無保留地撒在雪坡上,摩奇、老莽古、紅狐狸,這三個來自雅利安不同種族、不同等級的動物,在一起度過了一個短暫而舒適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