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民國二年,北京大旱,數月不雨,袁世凱無計可施,隻得請白雲觀的全真道士求雨,那幫道士裝模作樣,搗鼓了多日,依然是晴空萬裏。袁世凱大怒,後經秘書長梁士怡介紹,又差人來上海請這位落魄天師。
其實龍虎山自古就有求雨之術,隻是年代久遠,已殘缺不全,因此近幾代天師均沒有學會。那張元旭初掌天師位後,為了編撰曆代天師年表,便著手整理龍虎山的典籍,不料竟被他在殘篇中尋得求雨法並許多失傳的法術,修煉後已是法力大增,遠遠勝過上幾任天師,雖比不上漢時的張道陵,但也是曆代天師中數一數二的了。張恩涪字梅生,乃是張元旭未成親之前與村女私通而生,是長子,但卻算是庶出。張恩涪家學淵源,雖說是二十左右,但也盡得乃父真傳,更難得是他以弱冠年紀便已練成紫電青雷,實屬不易。又有次子張恩溥,字鶴琴,乃正妻所生,算是嫡長子。
常言道:“既得隴,又望蜀”,張元旭修行已成,自然想要統領天下道教。等到了上海後,張元旭聽說北京的全真道成立了“中華民國道教會”,就在上海召集了正一道等成立了“中華民國道教總會”,搞了一個南北對抗。袁世凱請白雲觀道士求雨不成,便想到了南方的道教總會會長張元旭。
求雨對於張元旭來說自然是小菜一碟,一登壇作法,北京城立刻普降甘霖,袁世凱大喜,金銀財寶賞了一大堆,又拍胸保證等到大事成功,必定封給張元旭“正一嗣教大真人”的稱號,還會把龍虎山的田產房產一律發還。張元旭得到了大總統的青睞和保證,倒覺得還比離開江西前更加風光了些。
“袁總統答應我們張家,等他事成,便會為恢複我的稱號,”張元旭忽然正色道,“所以我們龍虎山一定要力保袁總統登上大寶,到那時我們正一道便可成為國教,你雖然是庶出,但是已經盡得我真傳,這個六十三代天師的位置遲早是你的了。”
張恩涪大喜道:“多謝爹爹,但二弟他……”
“唉,鶴琴是你大娘所生,雖說是嫡長子,資質也不比你差,按理應該輪到他接掌天師位,但他先天駝背,也算是個殘疾之身,怎堪當此大任?我最看重的,還是你啊。”張元旭拍了拍張恩涪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爹爹請放心,孩兒一定不會辜負您老人家的。”張恩涪歡喜得渾身發顫,但他畢竟是修道之人,狂喜過後,立刻便平靜下來,“那爹爹來此找袁度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張元旭歎了口氣,不說話,隻是呆呆地望著牌坊在陽光下的投影,過了好久,才用最鄭重的語氣緩緩地吐出了三個字:“真——龍——氣!”
“真龍氣?”張恩涪疑道,“那是什麼玩意?”
張元旭不回答,卻問:“梅生,你看那袁總統麵相如何?”
“袁總統美目鹿眼,麵有虎須,實乃當世豪傑,封侯拜相不在話下。隻是要做皇帝,似乎略微差了些……”
“不錯,你的相麵之術已有我的八九分了。袁總統雖然有權有兵,現在也算是一國元首,但離大寶就差了那麼一口氣。”張元旭點頭道,“所以我要替他找到真龍氣。那真龍氣是龍脈之精華,傳說凡人得之能夠改形換命,成為真命天子;若是我們修道之人得之,就算是做個地仙也綽綽有餘了。但是天下龍脈何止千千萬萬,真龍氣究竟在哪裏無人知道,我們龍虎山對堪輿之術所學甚少,所以……”
“所以爹爹要找袁度,袁家擅長風水之術,由他來尋找真龍龍脈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了。”張恩涪接道,此時他方才明白父親如此大費周折接近袁度的用意所在。
張元旭一心想要讓龍虎山統領天下道教,想到袁世凱做皇帝後,能封自己為護國真人,龍虎山將來的地位一定是前所未有之高。但這個自號容庵的袁慰庭並無真龍天子的命,因此張天師便想到了江湖世家袁氏一族。
袁家在江湖上素以堪輿之術而聞名。十年前清庭修建京張鐵路,怕掘壞了北京城的風水,便請來了當時才十五歲的袁度望氣,後來袁度得到慈禧太後禦賜的“神機妙算”玉牌,頓時名動天下。但沒過多久,便聽聞袁度遠赴苗疆,自此便失了蹤,江湖傳言其中了苗人的蠱毒,已橫死在了那邊。張天師自然不信袁度會早夭,疑心他隱居了起來,於是便暗暗留心,四處查訪,始終不果。
恰好此時,江南修真觀的王玄一給白雲觀住持陳明霖送來密函,張元旭早已在白雲觀中設有內線,得知此密函中說袁氏傳人隱居在江南一小鎮上。於是張元旭便先派長子張恩涪先行來此探查,然後又趁中秋節,建議袁世凱在北海天王殿舉行“中秋祈福吉祥法會”,番、道、禪三台共經,白雲觀作為北京名觀,自然不可缺席,陳明霖帶領白雲觀全體道士足足念了七天經。剛結束了祈福法會,又到了十月十日武昌首義紀念日,於是又在白雲觀舉辦“超度陣亡將士黃籙大法會”,陳明霖作為東道主,自然又要主持。兩場法會下來,已是十月底了,前後足足持續了有一個多月,等到陳明霖再想起密函的時候,張天師早已南下兩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