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夢神人(1)(1 / 2)

三人忙爬起身來,朝石埠奔去,沒想到紅球速度更快,就像流星一般,早已繞小舟一圈,小舟馬上變黑,碎裂,化作飛灰。

張恩涪見情勢危急,一把抽出王玄一背上的鬆紋古定劍,腳踩七星,劍身上頓時出現道道電光,如龍蛇盤旋,劍尖上也有紫光散射而出。他所施展的正是正宗龍虎山絕學——紫電青雷,隻是功力尚淺,無法將紫光凝聚成形,但也是頗有威力。

那電光直向紅球劈去,正中妖物,可就像泥牛入海一般,不見任何效果,張恩涪方才知道父親講述的“紫電青雷無用”之說並非妄言。紅球徑直飛到三人頭上,眼看便要轉圈,將他們焚化。

突然,王玄一用掌頂住張恩涪和另外一人的後背,大聲道:“你們快走,老道造下的孽,讓老道來承受好了。”掌力吐處,已將二人遠遠送了出去。頃刻間,他身上的道袍已熊熊燃燒了起來。

“舅舅!”黑衣人身在半空,回頭朝著分水墩上哭喊道。

“涪兒!你怎麼在這裏?”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岸邊傳了過來,接著一個身影飛起,在空中接住了二人,輕輕落下,正在岸邊的石埠上。

張恩涪一見張元旭來了,心下極為慌亂,怕父親懷疑自己和王玄一做成一路,忙道:“我被王老道挾持而來,他要捉那文昌閣上的妖怪,反而被妖所焚。幸好爹爹及時趕來,否則我也難逃厄運。”

張元旭側眼看了看張恩涪,也不追問,轉而向邊上的黑衣人道:“你又是誰?怎麼會在這裏?”

黑衣人似乎沒有聽見張元旭的問話,隻是跪在地上朝著火光繚繞的分水墩那邊哭泣,王玄一顯然已在妖火中化為了灰燼。他哭了半晌,站起身來,朝張元旭拱手道:“晚輩許純均,拜見嗣漢天師,多謝天師相助,就此告辭。”說完轉身就走,一句話都不多說,身影漸漸隱沒在黑暗中。

“他是王玄一的外甥。”張恩涪說道,“好像會布什麼玄天大陣。”

張元旭低頭念道:“玄天大陣……玄天大陣……姓許的,莫非他就是除魔許家的傳人。許家和袁家是故交,但自從二十年前許家傳人許肇在西域失蹤,江湖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除魔許家的名號,都說許家已經絕後,沒想到竟又會在此地再遇到。唉,王老道也算是修真之人,為了救這方百姓,和那妖物鬥了七年,機關算盡,終究還是屍骨無存,形神俱滅。”

此時分水墩上火光已經熄滅,那紅球又重新回到鬥中,一切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般。張元旭朝張恩涪說道:“我算得王老道這兩天應該要動手了,剛才入定完畢,見他不在觀中,就知道他必定來此,所以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正好救了你。王老道當年造成江浙洪水,極傷陰德,今日葬身於此也算是有此報應了。”

張恩涪將王玄一降妖的過程細細講給父親聽,又問道:“那爹爹你有何良策能降伏此妖?”

張元旭搖了搖頭道:“難,難!當今這江湖上各大術派均已式微,我看能製這妖怪的人屈指可數,除了峨嵋的道圓師太外,還真想不到有第二個人。如今王玄一已死,我們原來定的二虎相爭的計劃就無法進行了,隻有看袁度的那盆人麵菊是否能對付此妖。若他也不成的話,我們必須救他回去,真龍氣還要著落在他身上。這太白珠說不得隻好放棄了……實在是可惜啊!”

“爹爹還回修真觀麼?”張恩涪問道。

張元旭點了點頭,“這修真觀名列江南三大道觀之一,本屬全真教,如今王玄一不在了,正好為我正一教所用,我要慢慢將全真在江南的釘子一個一個地拔掉。天快亮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張恩涪告別了父親,回到了植材學堂的宿舍中,此時已是醜時四更天。他和衣躺在床上,之前驚心動魄的經曆在腦海中一一掠過,仿佛就在眼前,令人難以入眠。想到王玄一昔年鑄成大錯,一直想要補過,今日灰飛煙滅,雖說報應不爽,但也可惜了他一片誠心;又想到那黑衣人許純均,年紀與自己相仿,但所布那玄天陣,渾然一體,圓轉如意,也能將妖物困得一時半刻,自己卻無那份功力;又想到袁度的那盆人麵菊,和王玄一的帥旗不能同日而語,既無符籙,又無靈氣,如何能降妖;又想到招娣臉上的墨菊,那妖物如此厲害,太白珠看來是拿不到了,又該如何幫她恢複容顏呢;又想到二弟張恩溥,尤記得在龍虎山時他拉著自己的衣角叫哥哥,十歲的小臉上充滿了笑,他對這個二弟一向是最好的,如今竟要對自己構成威脅,該如何是好?各種想法紛至遝來,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天亮雞鳴時方昏昏睡去。

第二日,鎮上便都知道了修真觀王道長仙遊的新聞。那些平日裏念他好的,受過他恩惠的無不垂淚;也有那看熱鬧的,想本次菊花節沒有了王老道,該如何收場。張元旭早早起來便去了縣裏遞交了文書,因王玄一平日最憐貧恤老,鎮上修橋鋪路的時候,修真觀一概出資鼎力相助,捐資助學之事也做了許多,故合縣裏無人不誇修真觀王道長是極好的。當下縣裏的羅委員便撥了一大批銀洋,張元旭著手帶領修真觀諸道為王玄一準備齋醮,定在菊花節那日打一場“九幽脫厄懺”,以超度亡魂。其實王玄一被妖火所焚後,幽魂也已被煉化,根本無可超度,張元旭存心要在修真觀中樹立正一道的形象,故準備炫耀一番。他在後殿中三清像前立一靈牌,訂了一具黃柏獨木棺,準備做衣冠塚;又伏章申表,朝三清,叩玉帝;又令七名道士日夜輪班念《玉皇經》;又在靈前點一盞“九幽燈”,取“請光破幽”之意;又訂製了一大批水燈,意為“燃燈照冥河”,每個時辰命人往車溪和霅溪中逐一放流;又親自書寫挽聯一副,懸於靈堂之上——竟作了極大一個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