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火終於被打趴在地,奄奄一息,人們也將矛頭紛紛轉向武昌,頓時以武昌為圓心的人群便開始扯嗓子揮拳頭晃鐵鍬,且圓半徑越來越大。此時從前方二十米處過來兩個晨練的半身不遂的老頭,均用左手拄杖,右手屈在身前,右腿以同樣的高度斜向前甩個45°的弧線再落回地麵,甚是整齊。我看出其中一人就是武昌本家的叔叔。我怕這老人看著自己的傻侄子遭欺負會氣成全身癱瘓。等這倆老人啪啦啪啦的齊步走到我身前已是兩分鍾之後。武昌的叔叔大概已聽說此事,開口便氣憤的說:“你看見腳底下這磚頭了嗎,拿起來朝他頭上砸,朝他頭上砸。那朝巴就是不長記性。”我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隻得轉頭再看看荒院裏的人群和已經無法看見的武昌。
死老婆子在十幾年前的那個雨夜正式舉起帥旗的時候也吸引了很多人。那一夜悶如濃霧的熱氣被從天而降的大風緊緊攥住亂甩,頓時破碎的零零散散。雨水傾巢而出迅速占領每寸幹土。死老婆子裸體衝出房間,跑到院落正中央,涼爽粗獷的大粒雨水瘋狂的打到她身上,很快就浸透她的身體,往裏一直觸碰到她的骨頭。她先是不停地大叫,繼而向兩側伸開彎曲的雙臂,舞起秧歌步。她的臉被打得生疼雙眼皮哆哆嗦嗦無法睜開,但依舊在雷公伴奏電母打光的大地舞台上按自己的節奏跳著叫著,她胸前幹癟的奶袋也隨之興奮地甩動。這時院子裏的燈亮了,兒子和兒媳婦出現在房門口,此時我的那位大伯等幾人也爬到了牆頭,後來的事都是他告訴我的。他說她兒子最先反應過來衝過去,兒媳婦則罵了一句什麼轉身跑回屋裏。兒子往屋拽她,被她兩手推開。他又試圖抱起她,她一邊奮力掙脫一邊大叫:“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你娘,你看你看這是你小時候吃的奶,這是你小時候吃的奶,你還想吃嗎?”
這時牆頭上幾人開始笑起來,“真是瘋了。”兒媳婦打著小傘從屋裏快步走過來,對著正兩手……的婆婆就是利索的兩耳刮子,蹦著腳破口大罵。
後來死老婆子被他兒子硬往屋裏拖,她兒媳婦就在一旁不停扇她頭頂,扇一下罵一句……娘。
“再後來呢?”
“再後來她就被她兒子鎖屋裏了。”
再後來,她就偷偷走出家門,來到光天化日之下,腳踩節奏,不停點頭念叨。念叨什麼永遠聽不清,村民們猜想是樓房耶穌和兒媳婦。歌詞句式永遠是XXXX呀呀呀,XXXX呀呀呀。一開始兒子兒媳婦的還放下地裏的活兒滿街去找,村民們聽見後也紛紛站門口邊看新鮮邊勸她回家,但半年之後兒子兒媳婦就任她去,因為早已無人不曉。村民們對她也習以為常,聽到她在街上隔三差五的開唱,偶爾會不耐煩的說句,那死老婆子又來了。於是,村民的生活裏就多了個原生態的Rap歌手,多了個女元帥。
上述就是我們村莊的列為元帥,普普通通而奪人眼球,真真切切卻若隱若現,隻因為他們從未真正活在每一個村民內心的生活裏,雖然他們和這裏的街道老樹土屋炊煙一樣,屬於村莊的一部分。
記得那次也同樣沒有人把那外星人一般的孩子當做公交車的一部分,沒有人想給他讓座,大家隻是在不失身份的前提下不時好奇的瞟他一眼而已,畢竟在大城市碰見傻子和一線演員的概率不相上下,所以那孩子就隻有在人們交錯的視線中晃動的份兒。我轉頭看窗外的人群和高樓,秋日四點多的陽光打在身上,不覺微生睡意,我把它看作是這個陌生地方撫給我的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