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防站(1 / 3)

邊防站建在一座山上,紅磚灰瓦,一溜的營房。遠遠地可以看到了望塔,以及界碑和對麵的哨所。有了界碑和哨所,就有了邊境的味道,甚至還可以看到對方的士兵,肩了槍,走來走去的身影。

邊防站的門口,立了旗杆,有五星紅旗在迎風飄展。邊防站的官兵,每天要巡邏兩次,沿著劃定的區域,早一次、晚一次,風雨無阻。

邊防站所有的給養都是守備區派卡車送來。車開到山下便沒有路了,邊防站的官兵就牽了馬,一次次去山下馱。有糧食、蔬菜,包括上級的一些指示和文件。

這裏和外界溝通隻能靠一部老式手搖電話,電話線因為和守備區的距離太遙遠,三天兩頭地會斷線,然後就得順著線路去查,有時很容易找到;有時候找不到,那部電話也就成了一個擺設。

唯有邊防站那部無線電台可以晝夜與守備區指揮部聯絡著。那是一部戰備電台,不到緊急關頭,不會派上用場。無線電波卻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和指揮機關聯絡著。

黎京生所在的排,負責著幾十公裏的邊防線,日出巡邏,日落而歸,循環往複的戍邊任務,讓他們有了責任和使命感,而單調的生活卻也令他們生出許多無奈。此時,往返於郵電局的信件,就成了他們與外界溝通的橋。天氣尚好的時候,郵遞員每周都能過來,但遇到大雪或大雨的天氣,一月半月的也不一定能投遞上一次。

在邊防站,一封薄薄的家書被戰士們看得往往比黃金還要貴重。

身為排長的黎京生,可以說是邊防站的老兵了,單調、孤寂的邊防生活,也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自從認識了徐錦春,他的生活就有了一種期盼。他盼著周六那一天的到來,隻有到了周六,他才可以帶著一個班的士兵名正言順地下一次山,去小鎮看望徐錦春一家。每一次,戰士們都把每周六的下山當作是放假。一個排三個班,輪流下山,去小鎮的同時,采買日用品的任務也就順便完成了。於是,每周一次的下山,就被戰士們當成了自己的節日。遇到工作忙,或者天氣不好,周六下山的活動就被取消了,就隻能眼巴巴地等待下一次。戰士們遙望著小鎮的方向,那時有著他們的夢想和期盼。

黎京生接到了徐錦春的來信,但他並不知道這是徐錦春寫來的信。信封上隻寫了“內詳”二字,在這之前,他沒想到徐錦春會給他寫信。

當他拆開信封,一張信紙夾著一張照片出現在眼前。照片上的徐錦春正用一雙清純的目光望著他。他怔住了,呼吸有些急促,他的手甚至在發抖。以前,他和徐錦春的交往隻限於眼神的交流,這種無語相望應該定位於朦朧的初戀階段,而此時徐錦春的照片正躺在自己的手裏。一切水到渠成。這是徐錦春一次大膽、真情的表白,這份表白一下子就擊中了黎京生。

在邊防站生活了四年的黎京生,早就習慣了眼前單調的生活。四下裏除了山,還是山,排裏的三十幾個人也都熟得就像親人一樣。如果沒有徐長江烈士的出現,黎京生的生活也許是另外一種樣子了,此時的他可能正在北京的某個單位上班、下班,穿梭在人流之中。

一切都是因為徐長江烈士,讓他認識了徐錦春,正是那一雙清流澈的目光,一下子就走進了他的內心。單調的邊防站生活就多了一種色彩,這種色彩可以用青春或者初戀的顏色來形容。

盡管他與徐錦春之間的感覺還隻能用暗戀來形容,但此時的暗戀被徐錦春的一張照片打破了,兩個人一下子就進入了初戀。黎京生捏著照片的手慢慢地就浸出了汗。

就在這時,副排長蘇啟祥推門走了進來。黎京生一怔,慌亂中把照片揣進了懷裏。但他驚慌的動作,還是被副排長蘇啟祥看到了。

蘇啟祥是山東兵,說著一口山東話,和黎京生是同一年的兵。蘇啟祥的臉上總是油光光的,一茬又一茬的青春痘風起雲湧著。沒事的時候,他就拿著一麵小鏡子,左左右右地去看自己那張青春勃發的臉。蘇啟祥是農村兵,最大的理想就是入黨、提幹,他的口頭語是“俺農村兵不能和你們城市兵比呀,俺得奮鬥哇”。他在黎京生這批城市兵麵前,顯得很是謙虛,有時就謙虛得過了頭。他經常用莊稼來比喻城市兵和農村兵,他說城市兵是長在沒澇沒旱的風水寶地,不用想,一年到頭也會有個好收成。農村兵呐,就長在了鹽堿地裏,有了好收成,那是風調雨順的結果;沒有收成,那也是正常年景。他還經常衝身邊的城市兵說:你們行啊,進步不進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都有個工作。俺們可不行,在部隊沒個出息,俺回家還不是得挖地球去。

蘇啟祥懷著農村兵普遍的心態,在邊防站奮鬥了四年,努力了四年,終於提幹了,成了邊防站的副排長。黎京生比他早提幹半年,先是副排長,後來就是排長了。排長的級別是二十三級,副排長在當時的部隊序列裏號稱“二十三級半”,職務相當於現在所說的實習期,實習期一過,就理所當然地升為排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