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利用這種心理,尋找權力尋租空間。有位哥們,也在選中,吏部辦事的就向這哥們透風:給三千兩金子,可以分配廣東,如果不給錢,肯定去雲貴。透風之後,吏部辦事的還神秘地交代一句: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這是我給你麵子才透露的,不然一透風,你就死定了,肯定派去雲貴。
這哥們是隻菜鳥,以為得了內部消息,而且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背景:吏部文選司的掌印官是他的親戚。他急急忙忙找到這位掌印官,說了這番話,掌印官大怒:“這事還能作弊嗎?你告訴我,這混賬話是誰說的,我立刻就辦他。”候選人還不高興,埋怨掌印官說:“求你啦,別壞我的事,那哥們對我說啦,絕對不能跟第三人說,要是透風了,我就去定雲貴啦。如果去了雲貴,不僅地方窮,而且還要費我三千兩路費,我幹嗎不把這錢當路費給了他,去個好去處,也能賺回來。”
這位候選人的菜鳥姿態太萌了,掌印官估計也笑翻了,他指點迷津說:“你腦子秀逗了,你以為人家跟我一樣,和你是親戚啊,幹嗎就要對你厚愛,讓你花錢?你去問問其他候選的,看是不是也接到同樣的信息?”這位候選人終於開竅了,也去問其他的競爭對手,果然大家都有所謂的內部消息:給三千兩就可以去廣東上任。吏部的伎倆立時暴露出來。
惡劣影響:民間借宮廷和吏部行騙
因為選拔的不透明操作,有些進士又不能與吏部直接聯係,於是就產生了中介,說得難聽就是“托”,這些“官托”行走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真假難辨,擾亂了大清帝國的官吏選拔工作。
何德剛就親自審理過一件官托案。案件過程大概如下。嫌疑犯之一是山東人丁先生,進士,吏部官員候選人;另一嫌疑人饒先生,江西人,進士,吏部官員候選人。丁與饒同一宿舍,等待吏部分配。某日,北京一古玩店夥計,乃丁某和饒某的熟人,來到他們宿舍,透風說:“兄弟我能通過宮裏頭太監的途徑,為你們謀個好差使。”丁先生是高富帥,饒先生是矮矬窮,於是,有錢的就默許了,沒錢的就默默地待一邊乘涼去了。但饒某正義感不夠,對隊友的違法行徑沒有明確製止,這種態度把這哥們害慘了,待會再說。
又過了一天,古玩店夥計又來了,說可以幫丁先生謀得一個四川的肥缺,兩人開始談生意,最後議價:四千兩金子。但當時並沒有簽合同,沒留下證據。過幾天,任命下來了,丁某卻去了陝西,雖然陝西和四川都屬西部,但一個在北,一個在南,差得遠,貨不對板,古玩店夥計卻來索要錢財,丁某沒理睬他,就徑自去陝西上任了。
過了一段時間,丁某回京,卻有一位太監跑到古玩店去鬧事,說是夥計沒兌現,沒把錢給他。丁某沒給那夥計錢,夥計當然也沒給太監。本來是一樁沒有做成的買賣,誰也沒吃虧,大家都不出聲也就過去了,卻被這個氣勢囂張的太監給嚷出去了。
好,大清帝國還是講究法製的,事情鬧出來了就辦吧。負責審理的是何德剛大人。饒先生是個倒黴蛋,這事跟他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卻第一個提審他,他嘴巴緊,沒招出啥,於是“不得要領而散”。饒先生是個很講究榮恥觀的人,回到宿舍,覺得自己的名譽再也洗不清了,於是把自己給幹掉了——自盡。哎,善良而敏感的人啦,當初幹嗎去了!
接下來提審丁先生,丁先生也是個嘴巴緊的哥們,“一切不認”。寫到這裏,我不僅要感慨一下,據中紀委一個領導說,當今的貪官不僅不夠品,而且意誌薄弱,隻要紀委拿他過去,一開口,他就像是被啟動程序一樣,一五一十全招了,這位領導感歎說:這些貪官換到革命年代,肯定個個是叛徒。我也要對比一下,他們跟清朝這些柔弱的讀書人都沒得比,人家寧可上吊都不招,聖賢書也算是沒白讀。
兩個有臉麵的讀書人沒招,於是提審“官托”——古玩店夥計,這夥計也是個難對付的,何德剛說他“一味狡賴”——估計被這個頑固家夥氣爆了——就是不招供那位太監是何方神聖。於是,再審,不知道有沒喝辣椒水、坐老虎凳,古玩店夥計總算招了兩個牽線人:一名直隸地方的秀才,一名剃頭匠。這官托真是什麼人都能做,連發廊裏的也能做。而犯罪的途徑是:古玩店夥計受秀才指揮,秀才受剃頭匠指揮。案件有突破,於是提審直隸秀才。這秀才是個老油子,表麵上很配合,但就是避重就輕,那些無關痛癢的都招,關鍵的一件也不招,自己不吃眼前虧,但又不攬重罪,全都推到剃頭匠身上,估計和剃頭匠已經達成攻守同盟了。何德剛認為這秀才是個老官托,熟悉吏部的一切程序,也熟悉司法程序,拿他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