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是個容易受傷的男人
在叢林法則時代,曆史往往是在失衡的狀態下發展。一個國家的興起,往往以另外一群國家的削弱為基礎。秦在商鞅時代的興起,是以削弱誰為基礎呢?以削弱魏國為基礎。
吊詭的是,商鞅的行政經驗極可能是在魏國獲取的。但商鞅變法,傷害最深的卻是魏國。
商鞅為何傷害魏國?因為當初傷害商鞅最深的,就是魏國。
我們從心理層麵來分析分析。
緣起:魏國的冷暴力傷害了才俊商鞅
當商鞅還叫公孫鞅的時候,他隻是衛國的一個窮小子。衛國盛產人才,人才都往外麵跑,商鞅跑到魏國混。混得還行,居然當上了魏國國相公叔座的侍從官。這是一段行政實習期,商鞅每天在行政長官鞍前馬後跑,跟著處理各種內外行政事務,一日日地在長進,而他的璞玉本質也一日日地被雕琢顯露出來。公叔座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他是個愛才的國相,可能在某一個工作會餐的餐桌上,或者在午間休息的片刻,公叔座很真誠地說:“阿鞅,你幹得不錯,很有才華,我會推薦你的。”
商鞅所有的前程和希望,都係在公叔座的這一番推薦上。實習期間,他賠盡多少小心,跑盡多少門路,做了多少實際工作,等待的就是老國相的推薦。
然而,商鞅想錯了。國相的推薦並沒有打開商鞅進入魏國權力核心的門路。公叔座病重了,想到的是薦賢,他隻推薦了商鞅。推薦方式很獨特,他對魏惠王說:要麼舉國聽從商鞅,要麼就殺掉他。
我想這應該是公叔座對商鞅的一種包裝方式,因為商鞅是衛國的一個庶子,身份低微,想要讓國君引起注意,必須得把話說重了。於是公叔座往兩個極端的方向包裝宣傳商鞅:自己用則是利器,別人用則是禍根。總之一條,商鞅是個有分量的人物!
然而,魏惠王在公叔座病床前那種敷衍不屑的臉色,讓公叔座直覺到他的包裝宣傳白費了,史記“王色不許我”。公叔座是個誠實人,馬上為自己的言語後悔,通知商鞅快逃。
商鞅聽到這番話,可謂冷到骨子裏去了。他所有的抱負和多少年的期待,在這個國家落空了。他說:“魏王既然不聽你的話重用我,當然,也不會聽你的話殺我。”為啥?因為魏惠王根本沒把他當成一盤菜。
商鞅料得不錯,魏惠王聽完公叔座的話,轉身對大臣們說:“公叔大人真是病昏了頭,居然叫我舉國聽從商鞅那個窮小子?”
可以設想,如果魏惠王真的聽從公叔座的話,將商鞅抓起來殺掉,商鞅心裏可能還好受些。因為如此一來,至少說明魏惠王還真的把他當一回事。可從這種情況來看,連殺他都是抬舉他了,幹嗎要抬舉你一個窮小子呢?
這樣一種不屑一顧的態度,其實是對才俊的一種冷暴力。傑出而高傲的人才,不恨你殺他,就恨你冷漠他。人才,人才,靠的就是才,才是他的支柱,你卻忽視他的支柱,他能不計較嗎?
商鞅在離開魏國國境的路上,或許有好多個不眠之夜,他可能想起同是衛國老鄉的吳起,五十多年前也是這麼在魏國的冷暴力下逃離出去,前往楚國。吳起還曾經進入過魏國的權力核心,他商鞅卻隻是在權力的邊緣打了幾個圈,就這樣被掃地出門,不對,魏國的管理核心連掃他的興趣都沒有。
冷暴力也是一種力,也是有反作用力的,也是有報應的。
後果:商鞅給魏帶來最大傷害
商鞅去了秦國,他終於受到重視。秦孝公就像公叔座說的那樣,舉國托付給商鞅這個窮小子。這其中的曲折沒必要重複了,而檢驗商鞅變法的重要指標就是:能否削弱魏國。
從客觀上而言,秦國與魏國相鄰,魏一進,則秦萎縮;秦一進,則魏萎縮,中間沒有緩衝空間,兩國不可能同時伸胳膊展腿,製定這個政策是必然的。然而,從感情上而言,在這項外交政策的製定中,很難說沒有商鞅個人的感情色彩摻雜在裏麵。
有例證在。公元前340年商鞅帶兵伐魏。魏國太子公子卬率軍抵擋。商鞅寫了一封信,邀請公子卬赴宴,言和。公子卬來了。為什麼來了?公子卬傻嗎?我想不是,而是商鞅的信寫得太感人了。為什麼感人?因為商鞅曾經愛過魏國,寄希望於魏國,如今又深深地恨著魏國。有那麼真的愛,那麼殷切的期望,有那麼深刻的恨,所以他在對公子卬進行感情欺騙的時候,才會得心應手。要感人才能騙人。可以想象,商鞅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是如何地愛恨交加,咬牙切齒。
公子卬被俘虜,魏國大敗,喪失了河西之地和首都,往東邊萎縮,遷都大梁。魏惠王歎息:“吾恨不用公叔之言。”是恨沒有用商鞅,還是恨沒有殺商鞅?且看後麵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