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孽龍既不能滾沉豫章,其族黨變為瓜、葫,一概被真君所滅。所生六子,斬了四子,隻有二子一孫,猶未知下落。越思越惱,隻得又奔往洋子江中,見了火龍父親,哭訴其事。火龍曰:“四百年前,孝悌明王傳法與蘭公,卻使蘭公傳法與諶母,諶母傳法與許遜。吾知許遜一生,汝等有此難久矣!故我當時就令了黿帥,統領蝦兵蟹將,要問他追了金丹寶鑒、銅符鐵券之文。誰知那蘭公將我等殺敗。我彼時少年精壯,也奈何蘭公不得,今日有許多年紀,筋力憔悴,還奈得許遜何!這憑你自去。”孽龍歎曰:“今人有說,父不顧子的世界,果然,果然!”火龍罵曰:“畜生,我滿眼的孫子,今日被你不長進,敗得一個也沒了,還來怨我父親!”遂打將孽龍出來。

孽龍見父親不與他做主,遂在江岸上放聲大哭,驚動了南海龍王敖欽第三位太子。彼時太子領龍王鈞旨,同巡江夜叉全身披掛,手執鋼刀,正在此巡邏長江,認得是火龍的兒子。即忙問曰:“你在此哭甚事?”孽龍道:“吾族黨千餘,皆被許遜誅滅,父親又不與我作主,我今累累然若喪家之狗,怎的由人不哭。”太子曰:“自古道‘家無全犯’。許遜怎麼就殺了你家許多人?他敢欺我水府無人麼?老兄且寬心,待我顯個手段,擒他報取冤仇!”孽龍道:“許遜傳了諶母飛步之法,仙女所賜寶劍,其實神通廣大,難以輕敵。”太子曰:“我龍宮有一鐵杵,叫做如意杵。有一鐵棍,叫做如意棍。這個杵這個棍,欲其大,就有屋桷(jué,方形的椽子)般大,欲其小,隻如金針般小,欲其長就有三四丈長,欲其短隻是一兩寸短,因此名為如意。此皆父王的寶貝,那棍兒被孫行者討去,不知那猴子打死了千千萬萬的妖怪。隻有這如意杵兒,未曾使用,今帶在我的身邊。試把來與許遜弄一弄,他若當抵得住,真有些神通。”孽龍問道:“這杵是那一代鑄的?”太子道:“這杵是乾坤開辟之時,有一個盤古王,鑿了那昆侖山幾片棱層石,架了一座的紅爐;砍了廣寒宮一株娑婆樹,燒了許多的黑炭;取了須彌山幾萬斤的生鐵,用了太陽宮三昧的真火,叫了那煉石的女媧,煉了七七四十九個日頭;卻命著雨師灑雨,風伯煽風,太乙護爐,祝融看火,因此上煉得這個杵兒。要大就大,要小就小,要長就長,要短就短,且此杵有些妙處,拋在半空之中,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千變萬,更會變化哩!”孽龍問曰:“如今那鐵杵放在那裏?”太子即從耳朵中拿將出來,向風中幌一幌,就有屋桷般大,幌兩幌,就有竹竿般長。孽龍大喜曰:“這樣東西,要長就長,要大則大,那許遜有些法力,尚可當抵一二。徒弟們皆是後學之輩,禁得幾杵?”夜叉見太子欲與孽龍報仇,乃諫曰:“爺爺沒有鈞旨,太子怎敢擅用軍器?恐爺爺知道,不當穩便。”太子曰:“吾主意已定,你肯輔我,便同去;如不肯輔我,任你先轉南海去罷!”夜叉不肯相助自去了。那太子殺奔豫章,要拿許遜,與孽龍報仇。卻怎生打扮,則見:重疊疊“鼇甲”堅固,整齊齊“海帶”飛斜。身騎著“海馬”號三花,好一似“天門冬”將軍披掛。走起了磊磊落落“滑石”,飛將來溟溟漠漠“辰砂”。索兒絞的是“天麻”,要把“威靈仙”拿下。

卻說真君同著弟子甘戰、施岑等各仗寶劍,正要去尋捉孽龍,忽見龍王三太子叫曰:“許遜,許遜!你怎麼這等狠心,把孽龍家千百餘人一概誅戮!你敢小覷我龍宮麼?我今日與你賭賽一陣,才曉得我的本事。”真君慧眼一看,認得是南海龍王的三太子,喝曰:“你父親掌管南海,素稱本分,今日怎的出你們不肖兒子?你好好回去,免致後悔!”太子道:“你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孽龍是我水族中一例之人,我豈肯容你這等欺負!”於是舉起鋼刀,就望真君一砍。真君亦舉起寶劍來迎,兩個大殺一場。則見:一個是九天中神仙領袖,一個是四海內龍子班頭。一個的道法精通,卻會吞雲吸霧;一個的武藝慣熟,偏能掣電驅雷。一個呼諶母為了師傅,最大神通,一個叫龍王做了父親,盡高聲價。一個飛寶劍,前挑後剔,光光閃閃,就如那大寒陸地凜嚴霜;一個拋鐵杵,直撞橫衝,璫璫,就如那除夜人家燒爆竹。真個是棋逢敵手,終朝勝負難分;卻原來陣遇對頭,兩下高低未辨。

真君與那太子刀抵劍,劍對刀,自巳牌時分戰至午時,不分勝敗。施岑謂眾道友曰:“此龍子本事盡高,恐師父不能拿他,可大家一齊掩殺!”那太子見真君弟子一齊助戰,遂在耳朵中,取出那根鐵杵來,幌了兩三幌,望空拋起,好一個鐵杵!一變作十,十變作百,百變作千,千變作萬,半天之中,就如那紛紛柳絮顛狂舞,滾滾蜻蜓上下飛。滿空撞得砯(pīngbāng,象聲詞)響,恰是潘丞相公子打擂槌。你看那真君的弟子們,才把那腦上的杵兒撇開,忽一杵在腦後一打,才把那腦後的杵兒架住,忽一杵在心窩一篤,才把心窩的杵兒一抹,忽一杵在肩膀上一錐。那些弟子們怕了那杵,都敗陣而走。好一個真君,果有法術,果有神通,將寶劍望東一指,杵從東落;望西一指,杵從西開;望南一指,杵從南墜;望北一指,杵從北散。真君雖有這等法力,爭奈千千萬萬之杵,一杵去了,一杵又來,卻未能取勝。忽觀世音菩薩空中聞得此事,乃曰:“敖欽龍王十分仁厚,生出這個不肖兒子,助了蛟精。我若不去收了他如意杵寶貝,許遜縱有法力,無如之何。”於是駕起祥雲,在半空之中,解下身上羅帶,做成一個圈套兒丟將起來,把那千千萬萬之杵盡皆套去。那太子見有人套去他的寶貝,心下慌張,敗陣而走。孽龍接見,問曰:“太子與許遜征戰得大勝否?”太子曰:“我戰許遜正在取勝之際,不想有一婦人使一個圈套,把我那寶貝套去了。我今沒處討得!”孽龍曰:“套寶貝者,非是別人,乃是觀世音菩薩。”言未畢,真君趕至,孽龍望見,即化一陣黑風走了。太子心中不忿,又提著手中鋼刀,再來交戰。此是敗兵之將,英勇不加,兩合之中,被真君左手一劍架開鋼刀,卻將右手一劍來斬太子。忽有人背後叫曰:“不可,不可!”真君舉眼一看,見是觀音,遂停住寶劍。觀音曰:“此子是敖欽龍王的第三子,今無故輔助孽龍,本該死罪。奈他父親素是仁厚,今我在此,若斬了此子,龍王又說我不救他,體麵上不好看。”真君方才罷手。

卻說那巡江夜叉回轉龍宮,將太子助孽龍之事,一一稟知龍王。龍王頓足罵曰:“這畜生恁的不肖!”彼時東海龍王敖順、西海龍王敖廣、北海龍王敖潤同聚彼處。亦曰:“這畜生今日去戰許遜,就如那葛伯(夏朝時葛國國君)與湯為仇;輔助孽龍就如那崇侯助紂為虐,容不得他!”敖欽曰:“這樣兒子要他則甚!”遂取過一口利劍,敕旨一道,令夜叉將去叫太子自刎而亡。夜叉領了敕旨,齎了寶劍,徑來見著三太子。太子聞知其故,唬得魂不著體,遂跪下觀音叫道:“善菩薩!沒奈何,到我父王處保過這次!”觀音道:“隻怕你父親難饒你死罪,你不如到蛇盤穀中鷹愁澗躲避,三百年後,等唐三藏去西天取經,罰你變做個騾子,徑往天竺國馱經過來,那時將功贖罪,我對你父親說過,或可留你。”太子眼淚汪汪,拜辭觀世音,往鷹愁澗而去。觀音複將所收鐵杵付與夜叉,教夜叉交付與龍王去訖。真君亦辭了觀音回轉豫章,不在話下。

卻說觀音菩薩,別了真君,欲回普陀岩去,孽龍在途中投拜,欲求與真君講和,後當改過前非,不敢為害,言辭甚哀。觀音見其言語懇切,乃轉豫章,來見真君。真君問曰:“大聖至此,複有何見諭?”觀音曰:“吾此一來,別無甚事,孽龍欲與君講和,今後改惡遷善,不知君允否?”真君曰:“他既要講和,限他一夜滾百條河,以雞鳴為止,若有一條不成,吾亦不許!”觀音辭真君而去。弟子吳猛諫曰:“孽畜原心不改,不可許之。”真君曰:“吾豈不知,但江西每逢春雨之時,動輒淹浸,吾欲其開成百河,疏通水路耳,非實心與之和也。吾今分付社伯,阻撓其功,勿使足百條之數,則其罪難免,亦不失信於觀音矣!”

卻說孽龍接見觀音,問其所以。觀音將真君所限之事,一一說與。孽龍大喜,是夜用盡神通,連滾連滾,恰至四更,社伯扣計其數,已滾九十九條。社伯心慌,乃假作雞鳴,引動眾雞皆鳴,孽龍聞得大驚,自知不能免罪,乃化為一少年,未及天明,即遁往湖廣躲避去訖。真君至天明,查記河數,止欠一條,雞聲盡鳴,乃知是社伯所假也,遂令弟子計功受賞。真君急尋孽龍之時,已不知其所在。後來遂於河口立縣,即今之南康湖口縣是焉。

卻說孽龍遁在黃州府黃岡縣地方,變作個少年的先生求館。時有一老者,姓史名仁,家頗饒裕,有孫子十餘人,正欲延師開館。孽龍至其家,自稱:“豫章曾良,聞君家有館,特來領教。”史老見其人品清高,禮貌恭敬,心竊喜之,但不知其學問何如?遂謂曰:“敝鄉舊俗,但先生初來者,或考之以文,或試之以對,然後啟帳。卑老有一對,欲領尊教何如?”孽龍曰:“願聞。”史老曰:“曾先生腰間加四點,魯邦賢士。”孽龍曰:“我就把令孫為對。”遂答曰:“史小子頭上著一橫,吏部天官。”史老見先生對得好,不勝之喜,乃曰:“先生高才邃養,奈寒舍學俸微少,未可輕屈。”孽龍道:“小子借寓讀書,何必計利。”史老遂擇日啟館,叫諸孫具贄見之儀,行了拜禮,遂就門下受業。孽龍教授那些生徒,辨疑解惑,讀書說經,明明白白,諸生大有進益,不在話下。

卻說真君以孽龍自滾河以後,遍尋不見,遂同甘戰、施岑二人徑到湖廣地麵尋覓蹤跡。忽望妖氣在黃岡縣鄉下姓史的人家,乃與二弟子徑往其處,至一館中,知是孽龍在此,變作先生,教訓生徒。真君乃問其學生曰:“先生那裏去了?”學生答雲:“先生洗浴去了。”真君曰:“在那裏洗浴?”學生曰:“在澗中。”真君曰:“這樣十一月天氣,還用冷水洗浴?”學生曰:“先生是個體厚之人,不論寒天熱天,常要水中去浸一浸。若浸得久時,還有兩三個時辰才回來。”真君乃與弟子坐在館中,等他回時,就下手拿著。忽舉頭一看,見柱壁上有對聯雲:“趙氏孤兒,切齒不忘屠岸賈;伍員(即伍子胥。春秋末期吳國大夫,軍事家、謀略家)烈士,鞭屍猶恨楚平王。”又壁上題有詩句雲:“自歎年來運不齊,子孫零落卻無遺;心懷東海波瀾闊,氣壓西江草樹低。怨處咬牙思舊恨,豪來揮筆記新詩;男兒不展風雲誌,空負天生八尺軀。”

真君看詩對已畢,大驚,謂弟子曰:“此詩此對,皆是複仇之詩,若此孽不除,終成大患。汝等務宜勉力擒之。”言未畢,忽史老來館中,看孫子攻書。時盛冬天氣,史老身上披領羊裘,頭上戴頂暖帽,徐徐而來。及見真君豐姿異常,連忙施禮,問曰:“先生從何而來?”真君曰:“小生乃豫章人,特來訪友。”史老謂孫子曰:“客在此,何不通報?”遂邀真君與二弟子至家下告茶。茶畢,史老問真君姓名,真君曰:“小生姓許名遜,此二徒,一姓施名岑,一姓甘名戰。”史老曰:“聞得許君者,法術甚妙,誅滅蛟精,敢是足下否?”真君曰:“然。”史老遂下拜。真君以其年老,連忙答禮。史老問曰:“仙駕臨此,欲何為?”真君曰:“尊府教令孫者,乃孽龍精也,變形於此,吾尋蹤覓跡,特來擒之!”史老大驚曰:“怪道這個先生無問寒天暑天,日從澗中洗浴。浴水之處,往時淺淺的,今成一潭,深不可量。”真君曰:“老翁有緣,幸遇小生相救。不然,今日是個屋舍,後日是個江河,君家且葬魚腹矣!”史老曰:“此蛟精怎的拿他?”真君曰:“此孽千變萬化,他若提防於我,擒之不易。幸今或未覺,縱要變時,必資水力。可令公家凡水缸水桶洗臉盆及碗盞之類,皆不可注水,使他變化不去,我自然拿了他!”史老分付已畢,孽龍正洗浴回館,真君見了,大喝一聲:“孽畜走那裏去?”孽龍大驚,卻待尋水而變,遍處無水,惟硯池中有一點餘水未傾,遂從裏麵變化而去,竟不知其蹤跡。後人有詩歎曰:“堪歎蛟精玄上玄,墨池變化至今傳。當時若肯心歸正,卻有金書取上天。”

史老見真君趕去孽龍,甚是感謝,乃留真君住了數日,極其款曲。真君曰:“此處孽龍居久,恐有沉沒之患,汝可取杉木一片過來,吾書符一道,打入地中,庶可以鎮壓之!”真君鎮符已畢。感史老相待殷勤,更取出靈丹一粒,點石一片,化為黃金,約有三百餘兩,相謝史老而去。施岑曰:“孽龍今不知遁在何處,可從此湖廣上下,遍處尋覓誅之。”真君曰:“或此孽瞰我等在此,又往豫章,欲沉郡城土地,未可知也。”莫若且回家中,覓其蹤跡,如果不在,再往外獲之未晚。”於是師弟們一路回歸。

卻說孽龍精硯池變去,又化為美少男子,逃往長沙府。聞知刺史賈玉家生有一女,極有姿色,怎見得:眉如翠羽,肌如凝脂(凝凍的油脂。比喻人的皮膚潔白柔滑),齒如瓠犀(hùxī,瓠瓜的子。喻女子的牙齒方正潔白、比次整齊),手如柔荑(初生的白茅嫩芽。形容女子手白嫩纖細。荑,tí)。臉襯桃花瓣,鬟堆金鳳絲。秋波湛湛妖嬈態,春筍纖纖嬌媚姿。說甚麼漢苑王嬙,說甚麼吳宮西施,說甚麼趙家飛燕,說甚麼楊家貴妃。柳腰微擺鳴金珮,蓮步輕移動玉肢。月裏嫦娥難比此,九天仙子怎如斯!孽龍遂來結拜刺史賈玉,賈玉問曰:“先生何人也?”答曰:“小人姓慎名郎,金陵人氏。自幼頗通經典,不意名途淹滯,莫能上達,今作南北經商之客耳。因往廣南販貨,得明珠數斛,民家無處作用,特來獻與使君,伏望笑留!”賈使君曰:“此寶乃先生心力所求,況汝我萍水相逢,豈敢受此厚賜。”再三推拒,慎郎獻之甚切,使君不得已而受之。留住數日,使君見慎郎禮貌謙恭,豐姿美麗,琴棋書畫,件件皆能,弓矢幹戈,般般慣熟,遂欲以女妻之。慎郎鞠躬致謝,複將珍寶厚賄使君親信之人,悉皆稱讚慎郎之德。使君乃擇吉日,將其女與慎郎成親,不在話下。

卻說慎郎在賈府成婚以後,歲遇春夏之時,則告稟使君,托言出遊江湖,經商買賣。至秋冬之時,則重載船隻而歸,皆是奇珍異寶。使君大喜曰:“吾得佳婿矣!”蓋不知其為蛟精也。所得資財寶貨,皆因春夏大水,覆人舟船,搶人財寶,裝載而歸。慎郎入贅三年,複生三子。一日慎郎尋思起來,不勝忿怒曰:“吾家世居豫章,子孫族類,一千餘眾,皆被許遜滅絕,破我巢穴,使我無容身之地。雖然潛居此地,其實怨恨難消,今既歲久,諒許遜不複知有我也。我今欲回豫章,大興洪水,潰沒城郡,仍滅取許遜之族,報複前仇,方消此恨!”言罷,來見使君。使君問曰:“賢婿有何話說?”慎郎曰:“方今春風和暖,正宜出外經商,特來拜辭嶽父而去。家中妻子,望嶽丈看顧。”使君曰:“賢婿放心前去,不必多憂,若得充囊之利,早圖返棹。”言罷,分別而去。

時晉永嘉七年,真君與其徒甘戰、施岑周覽城邑,遍尋蛟孽,三年間,杳無蹤跡,已置之度外去了。不想這孽龍自來送死。忽一日,道童來報,有一少年子弟,豐姿美貌,衣冠俊偉,來謁真君。真君命入,問曰:“先生何處人也?”少年曰:“小生姓慎名郎,金陵人氏。久聞賢公有斡旋天地之手,懾伏孽龍之功,海內少二,寰中寡雙,小生特來過訪,欲遂識荊之願,別無他意。”真君曰:“孽精未除,徒負虛名,可愧,可愧!”真君言罷,其少年告辭而出。真君送而別之。甘、施二弟子曰:“適間少年,是何人也?”真君曰:“此孽龍也,今來相見,探我虛實耳!”甘施曰:“何以知之?”真君曰:“吾觀其人妖氣尚在,腥風襲人,是以知之。”甘施曰:“既如此,即當擒而誅之,何故又縱之使去也?”真君曰:“吾四次擒拿,皆被變化而去,今佯為不知,使彼不甚提防,庶可隨便擒之耳!”施岑乃問曰:“此時不知逃躲何處?吾二人願往殺之!”真君舉慧眼一照,乃曰:“今在江滸,化為一黃牛,臥於郡城沙磧之上。我今化為一黑牛,與之相鬥,汝二人可提寶劍,潛往窺之。候其力倦,即拔劍而揮之,蛟必可誅也!”言罷,遂化一黑牛,奔躍而去,真個:四蹄堅固如山虎,兩角崢嶸似海龍;今向沙邊相抵觸,神仙變化果無窮。真君化成黑牛,早到沙磧之上,即與黃牛相鬥。恰鬥有兩個時辰,甘、施二人,躡跡而至,正見二牛相鬥,黃牛力倦之際,施岑用劍一揮,正中黃牛左股。甘戰亦揮起寶劍斬及一角,黃牛奔入城南井中,其角落地。今馬當相對,有黃牛洲,此角日後成精,常變牛出來,害取客商船隻,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