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又往裏麵跑了一段,五百碼左右吧。停下來,把燈舉過頭頂,卻隻看見標量距離的數字,斑駁潮濕的洞壁,水從拱頂上滲下來。我實在受不了這黑洞了,便很快跑出來了,比進去時跑得快很多。
我又打著我的紅燈照了那盞紅燈周圍,又爬上鐵梯看了上麵的走道,然後下來,跑回這裏。我向兩邊都發了電報:‘收到警報,不知何事?’
兩邊都回複說‘一切如常’。”
他用一根冰冷的指頭劃過我的脊背,我隻好勉強忍著,給他解釋說,那個身影隻是一種視覺上的幻覺;可能是用眼過度,某種脆弱的功能神經障礙引起的。據說很多病人都飽受其苦,甚至有的人已經被折磨得十分敏感了,在自己身上做實驗。“至於那個尖叫的幻覺,”我說,“我們說話小聲一點,你不妨聽一聽這個奇異山穀裏的風聲,吹得太狂了,像是在電報線上彈奏豎琴。”
我們便坐著聽了片刻,他回答說,那倒是不錯,他本來就知道風吹電線的聲音,他冬天晚上經常在這裏守夜,一個人,徹夜看著。他仿佛央求似的說他的話還沒說完呢。
我忙說抱歉,他便碰了一下我胳膊,接著慢慢說道:“那影子出現不到六個鍾頭,鐵路上又發生了許多難忘的事。那十個鍾頭內,不斷有死人和傷者從隧道那邊送過來,從那個身影站的地方通過。”
我不禁戰栗起來,渾身猶如蟲爬,厭惡至極,隻好極力克製,但毫無效果。我隻是回答道,這大概純屬巧合罷了,想加深他的印象。不過,像這種巧合事件確實時有發生,處理事情時必須考慮在內。但是我必須承認,我補充道(我似乎看見他馬上要開始反駁了),有常識的人在計劃日常生活時是不允許有太多巧合的。
他又央求讓他把話先說完,我隻好又為自己多嘴說了句抱歉。
“這個,”他說著,又把手搭到我胳臂上,用那雙深陷的眼睛往自己肩後瞥了一眼,“都是一年前的事了。又過了六七個月,我才從那次驚嚇中恢複。一天早上,天剛破曉,我又站在門口,朝那盞紅燈看,竟又看到那怪物了。”他頓了一下,直勾勾地盯著我。
“它喊了嗎?”
“沒。它沉默著。”
“那它揮手了嗎?”
“沒。它隻是背靠著燈柱,用兩手擋著臉。就像這樣。”
我又看著他做動作,這次卻是哀悼的動作。我在一些古墓的石像上見過這種姿態。
“你過去了嗎?”
“我卻進屋坐下了,一半是因為想集中精神,一半是因為我感覺眩暈。我再出門去看時,天光已經大亮,鬼影早不見了。”
“然後沒什麼事嗎?接著沒發生什麼嗎?”
他卻用食指在我胳臂上點了兩下或三下,每次都驚懼地點點頭:
“就是那天,有一輛列車駛出隧道,我注意到我身邊一節車廂,似乎有許多手和頭絞在一處,像是什麼在揮舞。我見此情形,立即打信號讓司機停車!司機關了發動機,拉住刹車,但列車還是滑行了一百五十多碼。我便趕上去看,正在這時,聽見一陣恐怖的尖叫和哭喊。才知道其中一個隔間裏有位年輕美麗的女士當場死了。然後便抬到這裏,就放在我們之間的地板上。”
我不由得推著椅子後退了幾步,看著他指的那塊地麵。
“是真的,先生。真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我就怎樣告訴你。”
我一時大腦空白,不知道說什麼,隻覺得口幹舌燥。風吹著電線,仿佛帶著一種長長的哀號,訴說那個故事。
他便接著說道:“現在,先生,你應該知道了,我為什麼苦惱得很。那怪物一周前又回來了。然後就時不時出現,很駭人。”
“在那盞燈邊嗎?”
“就是那個信號燈。”
“你看見它做了什麼沒?”
他又重複做了之前的手勢動作,這回卻更加激情和猛烈了,“拜托,天啊,快閃開!”
然後繼續說道,“我簡直一點也沒法安寧了。它一直叫,叫了我好幾分鍾,那聲音十分痛苦,‘下麵的人!當心!當心!’還不停揮舞著手。甚至搖響了我的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