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蒂坐在前麵,依然不動聲色,右手緩緩伸向腿下。達爾馬斯打開車門衝出去,他甩上車門,走了兩步便開了的士車門。他站在出租車旁,盯著那棕發漢子。
後麵塞了一路車子,叫嚷不停。那的士司機用力轉方向盤,極力要擺脫,但毫無效果。牙簽在他嘴裏上上下下,他隻好下了車。不一會兒,後麵便有個警察,騎著摩托車穿行過來了。巡視了一遍,一臉焦慮。他朝司機甩甩頭。
“上車,往後退。”他說,“別在這裏嚷嚷,路口暫時封了。”
司機笑了笑,疾步繞過車頭,鑽進車內。準備好了,又是打手勢,又是摁喇叭,費了大力才把車子倒回去。車子隨即開到他旁邊,那棕發漢子一直坐在轎車裏,看得目瞪口呆。達爾馬斯鑽進出租車,拉上車門。
警察掏出哨子,猛吹了幾聲,由東向西揮開雙臂。那褐色小轎車迅速穿過十字路口,就像被警犬追逐的貓似的。
出租車緊隨其後,駛了半個街區後,達爾馬斯往前探探身子,敲敲玻璃隔屏。
“別追了,喬伊。逮不到他們的,我也不想抓他們……剛才幹得真漂亮。”
那紅發司機湊到隔板邊,笑道:“太容易了,老大。下回給我派個難點兒的差事做做吧!”
電話鈴響了。達爾馬斯正躺在梅利維爾旅館中的床上。他隨手抓起電話,“喂?”
是個女孩的聲音。雖然悅耳,卻有些緊張。“我是米安·克萊爾。
還記得我嗎?”
達爾馬斯拿下嘴裏的香煙。“當然,克萊爾小姐。”
“聽著,請你來看一下德裏克·瓦爾登。他好像心事重重,現在又喝得爛醉如泥。請你一定想想辦法。”
達爾馬斯瞪著天花板,拿香煙的手順勢在床沿打著拍子,緩緩道:
“克萊爾小姐,他不接電話,我先前打過幾次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半晌,忽然又道:“我把鑰匙留在門下了。你還是進去看看比較好。”
達爾馬斯眯起眼睛,打拍子的右手戛然而止,答道:“克萊爾小姐,我馬上過去。到時怎麼和你聯絡?”
“我不確定……可能在強尼·蘇特羅那裏吧。我們說好去那裏的。”
達爾馬斯道:“好的。”聽到那邊掛斷了,他才放下話筒,擱回床頭櫃上。然後側身坐起,盯著牆上一團陽光看了一兩分鍾,才聳聳肩,然後站起來,喝完電話旁的一杯酒。戴上帽子,搭乘電梯下了樓。旅館前停了一排排出租車,他鑽入第二輛。
“還是基馬諾克,喬伊。快點兒。”
十五分鍾後,到達基馬諾克。
下午的舞會剛散場,車子從三個入口一齊湧出來,一時間旅館周圍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達爾馬斯在半個街區外下了車,穿過一群時髦男女,到了走廊入口。他徑直走樓梯來到夾層,穿過寫字間,走進滿當當的電梯。待到頂樓,電梯裏隻剩他一個人了。
達爾馬斯站在門口,按了兩次鈴都沒人應。他隻好彎腰,去看門底下。亮光似乎被一塊東西擋著。他回頭看了眼電梯指示燈,便趴下身子,用小刀從門下挑出一串鑰匙來。隨即開門,進了房間……停下腳步……瞪大眼睛……大廳裏一片死寂。達爾馬斯緩步朝裏走,不敢作聲,豎起兩耳聽周圍動靜。一雙眼睛神色冷峻,兩片臉頰分外瘦削。再加上輪廓蒼白,和褐色臉頰正好形成鮮明的對比。
德裏克·瓦爾登幾乎癱坐在椅子上,嘴巴微張,右邊太陽穴上多了個黑色小孔,血像絲帶似的,從臉上流到頸窩,一直染到柔軟的襯衫領子上。右手握著一把黑色自動小手槍,垂在厚厚的地毯上。
屋裏陽光開始慢慢隱退。達爾馬斯一動不動,盯著瓦爾登看了很久。四周一片寂靜,沒有風,窗外的遮陽篷也無聲無息。
達爾馬斯把手伸到屁股右側的口袋裏,掏出一雙小山羊皮手套戴上,他跪在瓦爾登旁邊的地毯上,輕輕把槍從他僵硬的手指裏抽出來。
是把點三二口徑的槍,黑色胡桃木槍柄。他把槍翻過來,看到槍托後,不禁繃住嘴唇。那槍的編號已磨掉了,正在胡桃木映襯下微微發光。他把槍放在地毯上,站起來,緩緩走向另一側的書桌。桌上有台電話,桌子旁邊放著一盆插花。
他伸手去拿電話,遲疑了一下,卻垂下手。如此站了一會兒,突然轉身返回原地,拾起手槍,拆下彈匣,取出後膛裏的彈殼,放回彈匣。
然後又用左手兩根手指叉住槍管,扯動觸發器,用力扭動後膛閉鎖塊,將槍拆開。他拿著槍柄,走到窗前,放在亮光裏一看:槍柄內刻上的號碼卻沒磨掉。
他又快速把槍裝好,將空彈殼放進槍膛,再把彈匣裝回去,依然放回瓦爾登手裏。做完這些事後,他脫下手套,在小記事本上寫下號碼。
他走出公寓,搭電梯下樓,離開旅館之時,已經五點半了,大道上一些車子早已開了車燈。
到了蘇特羅家,來開門的是個金發男人。有氣無力,幾乎使盡了畢生力氣。門猛地撞到牆上,金發男人則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裏還攥著把手。他抱怨道:“天哪,地震了!”
達爾馬斯低頭看了下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好笑。
“米安·克萊爾小姐在這裏嗎?——或者你根本不知道?”他問道。
金發男人從地板上站起來,用力甩了下門,門砰一聲關上了。他扯著嗓子道:“除了教皇的公貓外,所有人都在這裏——不過它隨時會到。”
達爾馬斯點點頭。“今晚的聚會應該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