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爾馬斯微微點頭,又重複一遍:“丹尼,他是誰?你在替誰工作?”
“我不知道。我都是通過電話接受命令,彙報情況,如此種種。錢有人郵給我,我一直想收手,但苦無機會……我當時並不知你在現場,也不清楚街上的槍擊案。”
達爾馬斯盯著他,緩緩道:“你不是在拖時間吧——把我困在這裏——丹尼,直說吧?”那大漢慢慢抬起頭。屋裏突然變得一片死寂,一輛車在外麵停下,引擎剛剛熄火。
隻見一束紅色聚光燈照在紗窗頂上。燈光刺眼得很,達爾馬斯單腿蹲下,輕巧地挪到另一邊,十分敏捷。沉默中,隻聽丹尼怒道:“天啊,警察!”
那束紅光透過紗窗照進屋裏,漆過的牆麵愈發鮮豔。女人嗆了一聲,來不及彎身躲過那團紅光,臉早被照得一片通紅。達爾馬斯看著紅光,把頭盡量埋在最裏麵的一個窗台底下。在紅光映襯下,一片灌叢葉子都變成黑色,如尖矛一般豎立。
隻聽一陣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有人厲聲叫道:“全都出來!舉起雙手!”
房內響起一片悉率聲。達爾馬斯無可奈何,晃了下槍,示意三人後撤。隻聽哢嚓一聲,門廊上的燈亮了。兩個穿藍衣製服的警察出現了,一個手拿輕型機關槍,一個手持長管魯格槍——彈匣是特別改裝的,兩人站在燈光下,顯得影影綽綽。
屋裏一片響動,盡是鞋子磨地之聲。丹尼摸到門後,打開窺視口,抽出手槍,開始射擊。
隻聽一物重重摔在水泥地上。那黑影在燈前晃了兩下,又後仰,手捂肚子,一頂硬殼鴨舌帽落在地上。
警察對著屋內一陣掃射。達爾馬斯靠著護壁板,趴在地板上,女人躲在他後麵,不住尖叫。機槍從屋子一頭掃到另一頭,石灰和木屑紛紛落下。牆上的鏡子也跌在地板上,粉碎了。火藥味和石灰味混成一片,濃烈刺鼻至極。仿佛過了很長時間。有東西掉在達爾馬斯腿上。他緊閉雙眼,臉貼地板。
槍聲和斷裂聲終於停息了。屋裏的石灰粉仍在飄舞。一個聲音大吼道:“幹得怎麼樣,朋友?”
另一個聲音稍遠,怒罵道:“快點兒——我們走!”
腳步聲又響起,還有拖步走的聲音,然後響成一片。隻聽汽車引擎發動,車門砰地甩上。輪胎在路麵上發出尖厲的摩擦聲,引擎聲加大,不一刻便消失了。
達爾馬斯站起來,隻覺兩耳轟鳴、鼻孔幹燥。他撿起地上的槍,又摸到裏層口袋,掏出小手電筒,然後將其擰開。借著一片微光,在灰塵蒙蒙裏搜尋。隻見金發女人仰躺在地板上,目瞪口呆,嘴角泛出一絲僵笑。達爾馬斯彎下腰,仔細查看,她並未中彈。
穿過房間,看見他的帽子,依然躺在椅子上——椅背轟掉了一半,那瓶波本威士忌立在帽子旁。他撿了兩件東西,那機槍手隻在腰部以上掃射,並沒有壓下槍口。達爾馬斯繼續向前,走到門口。
隻見丹尼跪在門邊,身子前後搖晃,兩手握在一起,血從粗大的手指間湧出。
達爾馬斯開門走出去。路上有一攤血跡,一片彈殼,卻沒人了。他站在那裏,隻覺得腦中血氣湧動,像小錘一樣輕輕敲打,鼻子周圍的皮膚一片刺辣。
他喝了幾口威士忌,轉身回到屋裏。丹尼已經站起來了,拿出一條手帕,包紮流血的手。他神情恍惚,竟似喝醉了一般,搖晃不定。達爾馬斯用手電筒照著他的臉。問:“很疼吧?”
“還好。手給他們打中了。”那大漢咕噥道。一隻手受傷了,用另一隻包紮這一隻,兩手施展不開,十分笨拙。
“金發婆娘嚇壞了。”達爾馬斯道,“老兄,她可是你的客人。你的朋友真不錯。想把我們仨一起幹掉。你朝窺視口開槍,他們便慌了手腳。我欠你一個人情,丹尼……隻怪那些槍手技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