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沒有。天使。他是被謀殺的。你去喝杯酒壓驚吧!這整件事才剛理了個頭緒,看來必須沃特斯大佬出麵才蓋得住了!先出去吧!”
他靜立不動,直到客廳裏有聲音響了,他才確定她已去了,便掏出手帕,抽出萊奧帕迪的槍小心擦拭,又把彈匣卸了,擦了,接著又取了子彈,一顆一顆擦幹淨,包括槍膛裏那顆。然後,他又把子彈裝好,槍又放回萊奧帕迪手中,並攏他的手指,用力把他食指扣在扳機上。最後,把他的手自然垂在床上。
他在床上摸索了一下,找到彈殼,也擦幹淨了放回原處。卻將手帕湊近鼻子,嗅了嗅,繞床走到衣櫥邊,打開衣櫥門。
“老兄,差點忘了你的衣服呢。”他輕聲道。
隻見鉤子上掛了一件乳白色的粗紋外套,外套下有一條係了蜥蜴皮皮帶的深灰色西褲。旁邊是一件黃色絲質襯衫,一條酒紅色領帶。在外套前胸口袋裏,露出半截手帕,正好和領帶色調相配。最下麵擺著一雙紅褐色羚羊皮運動鞋,一雙無襪帶襪子。那條黃緞子短褲也擺在邊上,正是昨晚在旅館穿過的。
史蒂夫在西褲上仔細摸索,掏出一個皮革鑰匙圈。他拿了鑰匙,走出房間,沿過道走進廚房。廚房很結實,彈簧鎖上也插了一把鑰匙。他拔下鑰匙,用鑰匙圈上的鑰匙挨個試鎖,竟無一把合用;隻好又插回原來的那把鑰匙。進了客廳,他也不看沙發一角的多羅麗絲一眼,徑直開了前門,走到屋外,又關了門,拿了鑰匙圈繼續試鎖,終於找到一把合用的。他開了門,回到屋裏,走進臥室,把鑰匙放回灰西褲的口袋,才去客廳。
女孩仍是一動不動,蜷縮在那裏,雙眼盯著他。
他背靠火爐欄,吹了吹香煙煙頭,問:“阿加莎和你一直待在工作室嗎?”
她點點頭,答道:“我想是吧!這麼說,他有一把鑰匙。你就是在找那玩意兒,是嗎?”
“是的。阿加莎跟你很久了嗎?”
“大概一年。”
“偷過你東西嗎?我是指小東西。”
多羅麗絲十分疲憊,聳了聳肩。“那有何關係?她們大部分都是如此。拿點麵霜或脂粉,偶爾一雙絲襪。她從我這裏偷點東西也正常,況且,她們認為拿這些東西是理所當然的。”
“好女孩可不會這樣做,天使。”
“嗯——時間難熬啊。我是晚上工作,經常很晚才回家。她又是化妝師兼女傭。”
“還知道她的其他事嗎?比如抽可卡因或大麻什麼的?喝酒嗎?會狂笑不止嗎?”
“這個我倒沒發現。史蒂夫,她和這事有什麼關係嗎?”
“小姐,她把你公寓鑰匙賣了人,很明顯的事啊。你沒給她鑰匙,房東自然也不會給,但阿加莎卻有一把。對嗎?”
她不禁驚愕了,嘴唇微顫著,但不太明顯。她手肘邊放了一杯未喝的酒,史蒂夫便拿起來喝了一口。
隻見她緩緩地說:“我們在浪費時間,史蒂夫。我們還是報警吧。
這事已經無能為力了。這下我不但丟了淑女名譽,恐怕連好人也做不成了。他們自然以為這是情人吵架,我開槍殺了他——如此罷了。就算我能證明自己清白,但他在我床上自殺,我還是毀了。所以,不如快刀斬亂麻,決心麵對現實吧!”
史蒂夫輕聲道:“看這裏,我媽媽以前經常做的。”
他將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又彎下腰,放在她的嘴唇上,微笑道:
“我們去找沃特斯大佬——或者你去。他自然會挑警察來料理的。他挑的人絕不至於和記者亂說,他們會和殯儀館工人一樣,悄悄來,悄悄走。沃特斯可以處理此事,我們完全可以放心。
“至於我呢,我去看看阿加莎,問一問買鑰匙的人的長相,我得趕快。還有啊,你叫我來這裏,還欠我二十塊錢,別忘了。”
多羅麗絲站起來,麵帶微笑,說道:“你開玩笑吧,真的。你怎麼如此確定他是遭謀殺的?”
“他穿的不是自己的睡衣,他自己的衣服上都繡了自己名字縮寫字母。昨晚我趕他出去,替他收拾東西時,都看在眼裏了。天使,快換衣服吧,對了,給我一個阿加莎的住址。”
他走進臥室,用床單蓋了萊奧帕迪的屍體。蓋之前,他舉著床單,又仔細看了一遍那張僵硬、蠟黃的臉。
“再見了。”他輕輕說道,“你是個流氓,不過也真是個天才。”
且說史蒂夫,按多羅麗絲給的地址,尋到阿加莎的住處,卻是一座小木屋。挨著傑斐遜大道,在布萊屯街上。這一街區都是這樣的木屋,樣式老舊,前麵都有門廊。阿加莎的屋門前還有一條小水泥路,在月光下看,顯得更加雪白。
史蒂夫上了台階,隻見一個寬大的前窗,窗簾邊緣有燈光透出。
他敲了門,裏麵響起一陣沉緩的腳步聲。接著,便有一個婦人來開了門,透過紗門望去,卻是一個矮胖老嫗,頭發灰白,又幹又卷,穿一件鬆大的晨衣,腳上踏一雙大拖鞋。裏麵又有一個禿頂老漢,坐在桌邊藤椅裏,兩眼迷茫,雙手搭在膝蓋上,無聊地扭著手指關節,卻沒朝門邊看。
史蒂夫說道:“我是從奇奧薩小姐那裏來的。你是阿加莎的母親嗎?”
那婦人吞聲道:“哦,是的。可是她不在家,先生。”那禿頂老漢卻不知何處掏了一條手帕,一邊擦鼻涕,一邊竊笑。
史蒂夫道:“奇奧薩小姐今晚身體不舒服,想請阿加莎小姐回去陪她過夜。”
那老漢又笑起來,聲音竟有些尖厲。那婦人答道:“嗯,但我們不知道她在哪裏,她不回家的。我和她爹都在等她回來呢,可能等到我們都病死了,她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