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愛黃土(1 / 1)

那輛銀灰色的依維柯在黃土的溝壑和褶皺裏穿行的時候,車子裏一直放著騰格爾的歌,《八千裏路雲和月》《蒼狼大地》還有《三毛》。那些歌和車窗外的景色契合得如同詩配畫一般,又穩妥又貼切,那些畫麵是自然流動的,歌聲也是流動的,那流淌如水的風景和撲麵而來的歌,一陣陣一串串的,讓人如同置身於夢幻之中、平淡之中泛出一點點感動。

我以前並不太愛旅行,原因是多方麵的,生性害怕動蕩,怕變故,怕突如其來的事件侵入我的生活。小說寫多了人會變得很過敏,常常生出一些怪念頭來,想東想西,想到某一個問題時會突如其來地感到冰冷和恐懼。

旅行使我走出原有的生活磁場,走到自然的天空下,現在我已回到北京,但我總感覺我的一部分精神還在陝北那片神奇的土地上漂蕩遊移,那條路總是在轉彎,一個彎連著另一個彎,道路兩旁隆起的黃土像人工壘起的一堵山牆,依著山勢蜿蜿轉轉地變幻著方向,天空在黃土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地高遠幽藍,那種藍帶著點迷蒙的幻感。一路上,我一直都是坐在靠近窗口的那個位子,看天;看地,看偶爾才有的點點雲彩。

一切都是簡單而平靜的,無欲無望,與世無爭。這時候我聽到騰格爾用他那蒼涼粗糙的嗓音在唱:

“我的故鄉並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澀的井水,一條時常幹涸的小河,依戀在小村周圍,一片貧瘠的土地上,收獲著微薄的希望。住了一年又一年,生活了一輩又一輩……男人為你累彎了腰,女人為你鎖愁眉。”

還得感謝騰格爾在這通往黃土的路上讓我想起三毛,雖然他歌中描繪的那個三毛過於簡單和平麵化,“溫柔的夜晚”“沙漠和大海”、“留下天真的稻草人”,等等,隻不過是三毛書名的簡單串聯,但用騰格爾那微帶嘶啞的雄渾嗓音唱出來,別有一番苦澀蒼涼的意境。

無休無止的黃土,一道道的山梁,行走在其間使人心思渺茫,我忽然想起這樣一句歌詞來:“人間已過幾百年,你現在在哪裏?”是啊,我現在在哪兒呢?在黃土的褶皺裏我們顯得很渺小,蟲蟻一般的微不足道。盡管我們一直在往前走,可是相同的黃土梁梁容易使人健忘,我們好像總在原地兜圈子,走完了一程又一程,回頭望望,卻還在老地方。

在黃土裏穿行的最大好處是,心是空的,意念是空的,人卻是實實在在的,離大地很近,聽得見黃土下麵怦怦心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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