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姐夫和兩個堂兄負責抬擔架，因為電梯太窄，必須從十二樓一層層抬下。父親很吃力，需知，此時一點點搬動都對他非常不利。其餘的人坐小車，我們一起，送父親回家。路程並不遠，隻有十分鍾，但每個人心情特沉重，好像過了一個世紀。當我們下車準備將父親衣物提進三伯家時，坐在後麵車的母親大聲叫停了我們。然後，等救護車，打開救護車的門，看父親的樣子還好，壓在大夥心上的石頭終下了地。
將父親安頓好後，老公怕父親熱，又在最短時間裏裝了台空調，由於搬動，父親更吃力，出氣更困難，嘴角還吐出很多穢物，很久後才平靜，但仍大口大口喘氣。我將三伯兒子偷偷叫到門外，小心地試探地問，因為他見過很多這樣的場麵，懂得比我們多：四哥，你說，爸那現象，是不是你說的那種“出長氣”？因為他曾說過，一旦出現這種現象的人很有可能馬上死去。他搖搖頭，什麼都不說，一個人偷偷溜了出去，不一會，從不遠地方，叫來大伯一家人，大嫂拄著根棍子走在最前麵，她一來，我心就一驚，因為她前幾天不小心摔斷了腳，一直行動不方便，而在夢中，隻要她出現，父親會去的，我又跑進父親的房間，看父親本可以轉動的眼忽然往上，一動不動了，我猛地想起，兒子還在學校搞軍訓，外甥也呆在家，還沒過來，我叫老公安排人去接，越快越好，因為此時此刻，不能再叫老公亂跑，不能像夢中誰都在，唯找不到他。四哥急忙開車去了。大夥守在父親身邊，心隨著父親大口大口出氣而跳動不已。不知為何，我的心特別慌，感到很難受，很想吐，但又吐不出。
父親也想吐，忍到最後，嘴角竟流出了血絲。從沒見過這陣仗的我們一頓手忙腳亂，我四下搜尋老公，他不在，他竟跑到對麵廠裏去了，我趕緊跑出去，大聲喊著，好在，離我們不遠，他飛跑過來。父親，吐了後又平靜了會。我們又打電話，問四哥接到兒子了沒，要他越快越好。
看父親平靜了，我們的心也平靜了，坐在他旁邊稍鬆口氣，拉起了家常。突然，父親猛地停止了呼吸，一動也不動，我們嚇得邊哭邊喊，母親說：你要再堅持會，要給兒孫們選個好時候啊！我哭著喊；爸，你是家裏最堅強的，你一直堅強地撐著，你一定要再堅持幾分鍾，楊楊就在路上，你一定要等他回來啊！女兒則在旁邊大聲喊著；爺爺，爺爺，爺爺……父親的嘴角動了動。隻聽外麵有人說，楊楊來了，我跑出去，對著兒子招手，快點，快點！剛下車的兒子雖不知何事，還是急急跑過來，一進屋，大聲喊了一聲：爺爺！然後，撲通跪了下去！父親的臉終於變成了青黑色，眼也慢慢合上了，在兒子懷裏終於落下了最後那口氣。四哥在外麵大聲說，記住時間啊，是下午三點四十八分啊！然後他的聲音被一陣哭聲淹沒。
（三）
我和姐妹，老公，兒子跪在父親床邊，哭哭啼啼，邊哭邊不停燒紙。姐夫和堂兄給父親更衣。原來，母親早給父親準備好了壽衣，她坐在一邊，默默看著。我哭了：我以為是淩晨三四點，沒想是下午三四點。兒子流著淚問：媽媽，為什麼你的夢總是這麼準？我說：爺爺最惦記最愛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他怕走的時候，你不在，所以早就托夢於我，要我接你回來，他怕我以後打你，所在才在夢裏給我提個醒，說你和妹妹性格倔，打不得，罵不得。雖然爺爺說不好話，但他什麼都明白。兒子一聽哭得更傷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抽咽不已。大嫂腿腳不便，站在一旁不停地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