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汜上作

廣武城邊逢暮春〔1〕,汶陽歸客淚沾巾〔2〕。

落花寂寂啼山鳥,楊柳青青渡水人。

題解

寒食,舊以清明前一日或二日為寒食節。汜(sì)上:汜水之上。汜水源出河南鞏義東南,北流經滎陽汜水鎮西,注入黃河。詩題《國秀集》作“途中口號”,《文苑英華》作“寒食汜水山中作”。作者約於開元十四年(726)離濟州西歸,此詩即作於西歸途中。詩歌以出色的景物描寫,映襯出了作者遭貶四年多後方得以西歸的惆悵與傷感。

注釋

〔1〕廣武城:有東、西二城,故址在今河南滎陽東北廣武山上。楚、漢相爭時,項羽、劉邦曾分別屯兵東、西城,隔澗對峙。〔2〕汶陽:指汶水之北。汶水今名大汶河,源出山東萊蕪市,西南流至梁山縣入濟水(今流至東平縣人東平湖)。濟州在汶水之北,作者自濟州西歸長安或洛陽,故自稱“汶陽歸客”。

觀別者

青青楊柳陌,陌上別離人。

愛子遊燕趙〔1〕,高堂有老親

不行無可養,行去百憂新。

切切委兄弟〔2〕,依依向四鄰。

都門帳飲畢〔3〕,從此謝賓親〔4〕。

揮淚逐前侶,〔5〕,含淒動征輪。

車從望不見〔6〕,時時起行塵〔7〕。

餘亦辭家久〔8〕,看之淚滿巾。

題解

玩詩意,此詩疑開元十四年(726)自濟州西歸至洛陽時所作。詩歌先寫“別者”因家貧親老不得已辭家出外奔波的情景,最後二句寫自己被觸發的遊子之悲,點出“觀”字。其中“不行”四句,“道出貧士臨行戀母情狀”(清餘成教《石園詩話》卷二),非常感人,清吳喬《圍爐詩話》卷三說:“當置《三百篇》中,與《蓼莪》比美。”

注釋

〔1〕燕趙:皆戰國七雄之一。燕轄境在今河北北部、遼寧兩部一帶,趙轄境在今河北西南部及山西中部、北部一帶。〔2〕切切:再三告誡之詞。委:托付。〔3〕都門:指東都的城門。《通鑒》開元二十三年:“正月……赦天下,都城酺三日。”胡三省注:“都城,謂東都城。”唐以洛陽為東都。帳飲:古時出行,送者在路旁設帳置酒餞別。〔4〕謝:辭。〔5〕逐:追趕。〔6〕從:謂隨行之人。宋蜀本、《全唐詩》等作“徒”。〔7〕“時時”句:江淹《別賦》:“驅征馬而不顧,見行塵之時起。”時時,宋蜀本、《全唐詩》等作“時見”。〔8〕“餘亦”句:作者謫居濟州已有四年多時間,故雲。

偶然作

其五

趙女彈箜篌,複能邯鄲舞〔1〕。

夫婿輕薄兒,鬥雞事齊主〔2〕。

黃金買歌笑,用錢不複數。

許史相經過〔3〕,高門盈四牡〔4〕。

客舍有儒生,昂藏出鄒魯〔5〕。

讀書三十年,腰下無尺組〔6〕。

被服聖人教〔7〕,一生自窮苦。

題解

《偶然作》原六首,各本“作”字下俱有“六首”二字。按,其六“老來懶賦詩”乃維晚年之詩,與前五首非同時所作,且據有關記載,詩題應為《題輞川圖》(說詳《題輞川圖》

注釋

故將其自《偶然作》中分出,獨立成篇,而詩題中“六首”二字亦刪去。儲光羲有和章《同王十三維偶然作十首》,載《全唐詩》卷一三七。然儲詩之寫作時間實晚於王詩,說見拙作《儲光羲生平事跡考辨》(見《王維新論》附錄)。此五首詩約作於開元十五年(727),時作者官於淇上,參見拙作《王維年譜》(兄《王維集校注》附錄)。本首詩成功地運用對比手法,來揭露社會的不公正。詩裏沒有直接發議論,直接抒發感情,隻把“鬥雞”的“輕薄兒”與飽學的儒生的不同境遇作對比,詩人的憤懣不平之情就自然湧出。

注釋

〔1〕趙女”二句:《漢書·地理誌》謂趙俗女子多習歌舞,“遊媚富貴,遍諸侯之後宮”。趙地女樂、歌舞皆聞名於世。漢樂府《相逢行》:“堂上置樽酒,作使(猶役使)邯鄲倡。”邯鄲,戰國時趙國國都,在今河北邯鄲西。箜篌(kónghóu),古弦樂器,其形似瑟而小,七弦。〔2〕“鬥雞”句:《莊子·達生》:“紀渻子為王養鬥雞。”陸德明《釋文》:“王,司馬(司馬彪)雲:齊王也。”按,玄宗好鬥雞,唐時鬥雞之風甚盛,頗有以鬥雞而得寵者,此句即借用舊典以諷刺時事。〔3〕許史:指漢宣帝時外戚許氏、史氏。《漢書·蓋寬饒傳》:“上無許史之屬。”顏注:“應劭曰:許伯,宣帝皇後父;史高,宣帝外家也。”此句謂與貴戚相交往。〔4〕四牡:套著四匹雄馬的車子。〔5〕昂藏:氣度軒昂。鄒:古國名,有今山東費縣、鄒城、滕州、濟寧、金鄉等地,戰國時為楚所滅。魯:古國名,有今山東西南部地,戰國時為楚所滅。按,孔子為魯人,孟子為鄒人,鄒魯一帶深受儒家學派的影響,習儒業者比比皆是。《史記·貨殖列傳》:“鄒魯濱洙泗,猶有周公遺風,俗好儒,備於禮。”《漢書·地理誌》謂魯地之民“好學,上禮義,重廉恥”。〔6〕尺組:組,彩色絲帶,此指綬帶。古時官員的綬帶,一端用來係官印;綬結於腰間,印則垂之腰下,“尺”即指印垂下的長度。〔7〕被服:比喻親身蒙受,猶如被服覆蓋身體。聖人:指孔子。

淇上即事田園

屏居淇水上〔1〕,東野曠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