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隱桑柘外〔2〕,河明閭井問。

牧童望村去〔3〕,獵犬隨人還。

靜者亦何事〔4〕,荊扉乘晝關〔5〕。

題解

淇上,淇水之上。淇水流經唐衛州(轄有今河南新鄉衛輝市及浚、輝、淇等縣地)境內,即今河南北部淇河。《元和郡縣誌》卷一六衛州:“淇水源出(共城)縣(今輝縣)西北沮洳山,至衛縣(今淇縣)入河(黃河。按,今淇水流入衛河),謂之淇水口。”此詩約作於開元十六年(728),是時作者棄官在淇上隱居。詩歌描寫了幽靜的田園風光,頷聯景象如畫,尤為詩評家所稱道,元方回說:“‘河明閭井間’一聯,詩人所未有也。”(《瀛奎律髓》卷二三)其中“隱”、“明”二字,極盡錘煉而出以自然。

注釋

〔1〕屏居:猶隱居。〔2〕柘(zhè):樹名,葉子卵形或橢圓形,可以喂蠶。〔3〕望:向著。〔4〕靜者:幽居守靜之人。多用以指隱者及僧人。此處為作者自指。〔5〕荊扉:柴門。

琪上送趙仙舟

相逢方一笑,相送還成泣。

祖帳已傷離〔1〕,荒城複愁人〔2〕。

天寒遠山淨,日暮長河急。

解纜君已遙〔3〕,望君猶佇立〔4〕。

題解

趙仙舟,據岑參《臨洮泛舟趙仙舟自北庭罷使還京》詩(作於天寶十三載,說見陳鐵民等《岑參集校注》),可知趙為開元、天寶時人。詩題《國秀集》作“河上送趙仙舟”。趙注本等作“齊州送祖三”。這是一首送別詩,開元十五年(727)或十六年作於淇上。首聯點出才逢又別,倍覺黯然;接著直抒離宴上的惜別及送別後的帳惘之情;三聯“用寫景之筆宕開,而情在景中”(施補華《峴傭說詩》);末聯寫友人的船已遠去,自己猶佇立悵望,更表現出對友人的無限深情。

注釋

〔1〕祖帳:謂餞席。祖,送行之祭,因設宴而飲。帳見《觀別者》注〔4〕〔2〕“荒城”句:謂送走友人後,自己愁於複入荒城。〔3〕解纜:解開纜繩。君已遙:謂水流急,船行甚速。〔4〕佇立:久立。

不遇詠

北闕獻書寢不報〔1〕,南山種田時不登〔2〕。

百人會中身不預〔3〕,五侯門前心不能〔4〕。

身投河朔飲君酒〔5〕,家在茂陵平安否〔6〕?

且共登山複臨水,莫問春風動楊柳。

今人作人多自私〔7〕,我心不說君應知〔8〕。

濟人然後拂衣去〔9〕,肯作徒爾一男兒〔10〕!

題解

本詩作年同上詩,說見本詩注〔4〕。詩歌描寫一個落魄潦倒誌士的遭遇與憤慨,並表現了他身處逆境仍懷抱拯世濟人理想的胸襟。在這個抒情主人公的形象中,顯然寄寓著詩人失誌的憤懣和濟世的抱負。

注釋

〔1〕北闕:《漢書·高帝紀》:“蕭何治未央宮,立東闕、北闕。”顏注:“未央殿雖南向,而上書奏事、謁見之徒皆詣北闕,公車司馬亦在北焉,是則以北闕為正門。,’此泛指宮闕。獻書:向天子進獻書疏、文章,以求進用。唐封演《封氏聞見記》卷二三:“常舉外複有……進獻文章並上著述之輩,或付本司,或付中書考試,亦同製舉。”寢:擱置。不報:不答複。《漢書·朱買臣傳》:“(買臣)詣闕上書,書久不報。”〔2〕時:時常,經常。不登:收成不好。〔3〕百人會:《世說新語·寵禮》:“孝武(東晉孝武帝)在西堂會,伏滔預坐。還,下車呼其兒,語之曰:‘百人高會,臨坐未得他語,先問“伏滔何在?在此否?”此故未易得。為人作父如此?何如?“預,參預。句謂朝廷的盛會自己不能參加。〔4〕五侯:《漢書-元後傳》:“(成帝)河平二年,上悉封舅(王)譚為平阿侯、(王)商成都侯、(王)立紅陽侯、(王)根曲陽侯、(王)逢時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謂之五侯。”句謂幹謁權貴自己做不到。〔5〕河朔:河北。唐置河北道,轄有黃河以北之地。君:指詩中抒情主人公所投靠的主人,此人當時在黃河以北。按,王維曾居淇上,其地恰在唐河北道衛州境內,疑此詩即維居淇上時所作。細察此詩所反映的思想情緒,同維居淇上期間的心境正好相合。〔6〕茂陵:在今陝西興平縣東北。《元和郡縣誌》卷二京兆府興平縣:“漢茂陵在縣東北十七裏,武帝陵也,在槐裏(漢縣名)之茂鄉,因以為名。”《史記·司馬相如傳》:“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此處借用其事,謂主人(“君”)是時免官家居。〔7〕作:宋蜀本、《全唐詩》作“昨”。〔8〕說:通“悅”。〔9〕濟人:救助世人。拂衣:振衣,有表示決絕之意,常用以指棄官隱居。《後漢書·楊彪傳》載孔融曰:“孔融魯國男子,明日便當拂衣而去,不複朝矣!”〔10〕肯:猶“豈”。徒爾:徒然,枉然。

青溪

言入黃花川〔1〕,每逐青溪水。

隨山將萬轉,趣途無百裏〔2〕。

聲喧亂石中,色靜深鬆裏。

漾漾泛菱荇〔3〕,澄澄映葭葦〔4〕。

我心素已閑,清川澹如此〔5〕。

請留盤石上〔6〕,垂釣將已矣!

題解

青溪,指詩中的黃花川。王維曾遊蜀,由《曉行巴峽》等詩可知。王維遊蜀的具體時間已難確考,疑在開元二十一年(733)以前閑居長安的數年內(參見拙作《王維年譜》)。此詩作於入蜀途中,描寫了詩人路上遇見的令人流連忘返的美景。前八句寫經曆沿山逐水而行的艱難途程後找到了寧靜幽美的境界。“聲喧”句,以亂石中淙淙的流水聲襯托環境的靜謐,所用手法與“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南朝梁王籍《入若耶溪》)同。“色靜”句‘,說幽深鬆林的顏色引起寧靜之感,這是將視覺與聽覺打通,突出自己的主觀印象,以喚起讀者類似的體驗。後四句說景色的幽靜與我心的閑靜合拍,自己很想留在這裏隱居垂釣。這個結尾能夠調動讀者的想象,自己去對中四句所刻畫的境界進行補充。

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