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感化寺曇興上人山院

暮持筇竹杖〔1〕,相待虎溪頭〔2〕。

催客聞山響〔3〕,歸房逐水流〔4〕。

野花叢發好,穀鳥一聲幽〔5〕。

夜坐空林寂,鬆風直似秋〔6〕。

題解

過(guō),過訪。感化寺,宋蜀本作感配寺,《文苑英華》作化感寺。作者另有《遊感化寺》詩,寧蜀本、明十卷本、《文苑英華》俱作《遊化感寺》。又作者《山中與裴秀才迪書》曰:“輒便獨往山中,憩感配寺。”按,嚴挺之《大智禪師碑銘》雲:“邀至京師,遊於終南化感寺。”《舊唐書·方伎傳》:“義福……初止藍田化感寺。”《宋高僧傳》卷九《義福傳》同。疑此詩原作化感寺,誤倒而為感化寺,化、配草書形近,因又誤而為感配寺。化感寺在藍田,此詩蓋即王維居輞川時與裴迪同遊之作(迪有同詠,見《全唐詩》卷一二九)。上人,和尚之別稱。本詩寫出了山寺的幽邃之景和詩人的閑寂之情。此詩落墨別致,先出“暮持”二句特寫上人拄杖在寺外等候自己。“穀鳥”句善以音響描寫來刻畫靜景,為神來之筆。

注釋

〔1〕筇〔qióng〕竹杖:即邛竹杖。《史記·大宛列傳》:“騫(張騫)曰:’臣在大夏(今阿富汗北部一帶)時,見邛竹杖、蜀布,問曰:安得此?大夏國人曰:吾國人往市之身毒(今印度半島)。”正義:“邛都邛山(在今四川滎經西)出此竹,因名邛竹。”〔2〕虎溪:晉慧遠法師居廬山東林寺,其處有流泉繞寺,下人於溪,遠每送客過溪,“輒有虎號鳴,因名虎溪。後送客未嚐過,獨陶淵明、(陸)修靜至,語道契合,不覺過溪,因相與大笑”。見《蓮社高賢傳》。〔3〕山響:指山中的泉水聲。據下句“逐水流”之語可知。又裴迪同詠亦曰:“入門穿竹徑,留客聽山泉。”句謂山中的泉聲仿佛在催促客人進門。〔4〕“歸房”句:指作者和上人一起沿水流回山院。〔5〕“野花”二句:寫回山院途中所見所聞。〔6〕“夜坐”二句:寫夜坐時山寺的蕭森景象。

臨高台送黎抬遺

相送臨高台,川原杳何極〔1〕!

日暮飛鳥還,行人去不息。

題解

臨高台,漢樂府鼓吹饒歌十八曲之一。《樂府詩集》卷一六引《樂府解題》曰:“古詞言:‘臨高台,下見清水中有黃鵠飛翻,關弓射之,令我主萬年。’若齊謝朓‘千裏常思歸’,但言臨望傷情而已。”黎拾遺,即黎昕,見《黎拾遺昕裴秀才迪見過秋夜對雨之作》題解。此詩或昕至輞川訪維,維送之而歸時所作。這首送別詩寫離情卻無一語言情而隻描摹景物,沈德潛《唐詩別裁》卷一九說:“寫離情能不露情態,最高。,”劉永濟《唐人絕句精華》雲:“二十字不明言別情,而鳥還人去,自然繾綣。”在詩中所寫的川原無極、鳥還人去的景象中,寓有別情不盡,故清施補華評此詩曰:“所謂語短意長而聲不促也,可以為法。”(《峴傭說詩》)

注釋

〔1〕杳:廣遠。

輞川閑居

一從歸白社〔1〕,不複到青門〔2〕。

時倚簷前樹,遠看原上村。

青菰臨水映〔3〕,白鳥向山翻。

寂寞於陵子,桔槔方灌園〔4〕。

題解

這是一首描寫輞川景色和閑居情趣的詩,紀昀稱它“靜氣人,自然超妙”(《瀛奎律髓彙評》卷二三)。三、四兩句不直接寫景,而采用引而不發的方式,調動讀者自己去通過想象形成景物畫麵,尤為詩評家所稱道。如張謙宜評此二句雲:“無景中有辱(《緄齋詩談》卷五)朱庭珍稱此二句為“句中有人,情景兼到者也。”(《筱園詩話》卷四)。

注釋

〔1〕—從:自從。白社:洛陽裏名,故址在今河南洛陽東。《晉書·董京傳》:“董京字威輦,不知何郡人也。初與隴西計吏俱至洛陽,被發而行,逍遙吟詠,常宿白社中。”“孫楚時為著作郎,數就裏中與語。”《水經注·轂水》:“……水南即馬市,北則白社故裏,昔孫子荊(孫楚)會董威輦於白社,謂此矣。”詩文中多以白社稱隱者所居之地。此借指輞川別業。〔2〕青門:漢長安城東麵三門中南頭的門。見《三輔黃圖》卷一。此處蓋以漢青門借指唐長安東門。〔3〕青菰(gū):茭白。映:宋蜀本作“披”。〔4〕於(響)陵子:即陳仲子。《孟子·滕文公下》:“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避)兄離母,處於於陵。”《高士傳》卷中載:陳仲子攜妻子適楚,居於陵,自稱於陵仲子。楚王聞其賢,遣使聘之,仲子與妻子逃去,為人灌園。於陵,戰國齊邑,在今山東鄒平東南,《高士傳》謂為楚地,非是。桔槔(jiégāo):井上汲水的一種工具。此二句作者以於陵子自喻。

積雨輞川莊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