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傳功仙人撫我頂,白衣沽藥公子歸。(2 / 2)

龍引虎倔彙膻中,吐濁納馨歸神門。

九納一吐督穴開,脈收筋縮凝於心。

氣短每多是情長,扼於紫府方寸損。

……”如此娓娓道來,費時一柱香,一套口訣才訴盡,大約幾千言長。

我引氣經與絡,意守百會穴,依言吞吐,漸覺物我渾忘,似與天地冥合。那一刻,我竟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也忘了心裏住了何人。

忽聽耳畔一個聲音如鼓雷般突兀:“客官,咱們走吧。”把我驚醒。

我睜開眼,天已大明,船家正收拾船具,準備起帆,客船仍被栓在木樁上,泊在白河鎮西的烏鴉渡頭,始終沒動過。

原來竟是南柯一夢,卻不知昨夜我在何時就入了夢,為何我總也分不清醒與夢的界線?

我突又憶起打春給過的夢境,也是這樣逼真。她在夢魘中苦勸我,切勿涉足愛河,以免輪回受苦;此翁卻誨我說,當忘了前塵,否則抑鬱成病。種種夢象均昭示著情之障,難道我真不該愛上了穀雨麼?

我喟歎百轉,拍遍船幫,卻愣住了。

隻見船幫之緣,被深深刻了一道鍥痕,睡前還沒有,莫不是夢中仙翁所留?

我茫然一片,月下老人撫頂傳功,究竟夢耶真耶?

······

孤帆漂泊,不一日行至宜興城下。付了船錢後,我上了岸,踏步青石板上,繞過幾街,回到了我的故居。見院牆依然,海棠爭春,與去時並無二致,不禁心窩溫暖,浪子如歸。

輕推房門,廳內擺設如故,並沒他人造訪。我久別重來,觸物有感,玩弄著櫃架上擱放的錯落有致的白瓷碗瓶,而心潮如湧。

我換了一身洗過的衣裳,綰起了青發,以方巾係緊,一綹劉海垂在額前,覆了我的右眼。我收拾妥當,拿了十幾兩碎銀子,出門上街,趁著暮春獨個兒散步。

在街拐彎的小攤前,吃了一碗素麵,頗覺無所事事,打算出郭踏青,滿想去看看漫野無垠的那些油菜花,是否已香透了江南。

忽見一個白袍美男子從對麵的巷弄中轉了出來,麵如冠玉,緩帶輕裘,翩翩然,施施然,正是五陵年少,許子裳。我不想跟他打照麵,起步一掠,隱在一麵青牆後,尋思:“穀雨怎麼沒跟他在一起?莫不是他已辜負了穀雨的一片冰心?”想到這兒,不禁握緊了拳頭,不勝惱火,卻不知是恨是妒。

卻見許子裳沒走幾步,身影一轉,折進了一戶藥草廳,沒等一會兒,買了幾裹草藥出來,又原路返回。

我一愕,想道:“望他麵色帶春,走路輕盈如風,皆不似病態,卻買藥做甚?莫非是穀雨病倒了?”言念及此,關心則亂,不由得心也慌了。尾隨在後,躡步輕走,以牆角或凹簷作遮掩,竊竊跟蹤。但見許子裳輕靴緩步,拐入一條彎曲的深巷內,未走至盡頭,又轉入另一條曲巷。江南小鎮的巷弄以曲為美,又彼此交錯,繞而迂回,頗具婉約之風格。三折四轉後,在一落小院外留了步,許子裳輕敲三聲門,即推而進。又聽他開了一扇門,上了門閂。

我起身一掠,如風箏般飄起,無聲無息,落步在中庭,一株老枯槐之下。尋思:“煙雨山莊遠在姑蘇,這小院當不是許子裳的宿處,但貧巷孤院,究竟住了何人,除了穀雨,還能有誰呢?”心中不禁一酸:“不知他已來了多少趟,我卻始終不曾來過,更不知她的家就在這兒。”躡足而近,縮身窗下,抖耳細聞,又思:“窗外偷聽,君子所不為,是否略顯齷齪了?”轉念又想:“齷齪就齷齪吧,我隻為穀雨而來,欲知病否。但教我心事磊落,又管他影子歪斜?”

忽聽見一個聲音親切地道:“子裳,這麼快就回來了?”正是穀雨。陡然聽到了晝思暮想的聲音,我不禁心跳加速,口幹舌燥,繼而聽到許子裳說了一句話,我險些昏倒了去。

隻聽許子裳柔聲道:“藥買了回來,正是三副保胎的藥,待會兒我去爐上煎熟,你且飲了。等穩住胎氣,過了端午,咱們就去蘇州完婚,你說好嗎?”穀雨幸福的回答道:“嗯。”

我最愛的人,卻最終懷上了別人的孩子。

我如受電擊,落魄地坐在牆根,魂不守舍。

過了好久,我徐徐恢複了知覺,隻聽許子裳說:“你先躺下睡著,我出去一趟,去給你買些蜜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