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鷲伸開左右五指,在琴上運指疾飛,繁比珠玉落盤,一指快如一指,從不中歇,撥至極處,尖銳如鬼叫,極為刺耳,竟沒半點音律可尋。
我心道:“都已方寸大亂,你還不認輸!”氣運丹田,弄簫款吹,清音平和淡雅,譜按《潯陽月夜》。
靈鷲兩眼圓睜,神態猙獰,彈出的琴聲已近乎喪亂,似從琴弦內踴跳出一群惡狼來,獠牙狠眸,瘋了般撲來就咬。
我舞在半空處,輕功無雙,藍慕兮仗劍疾攻,忽爾東刺三下,忽爾西挑衣角,卻是峨眉劍法中的“白鶴撲翅”。我腳尖橫踢,勢帶勾勁,還沒踢及,藍慕兮長劍一轉,換了招“人窺戶月”,我晃身一撇。
隻見劍影如幕,妙招紛呈,我或趨或避,身子忽斜忽直,晃悠如皮影,衣袂也隨著忽卷忽縮,頗顯飄渺詭異。避招間,兀自持簫偎口,不絕如縷。
忽聽“叮”的一聲,琴弦竟爾崩了四根,桐身現出裂紋。靈鷲手指大顫,瞪著碎琴發呆,麵色枯白,神容沮喪。半晌兒一動不動,突嘔血琴身上,便癱軟在那兒,手足如廢。
靈鷲猝然嘔血,推因溯由,當是撫琴時催力過於猛烈。指尖上內力不絕如縷,發乎於少澤少衝諸穴,滔滔而湧,終致內力枯竭,丹田空蕩,損及手少陽三焦經脈,造成了內傷。雖然吐血,但所傷不重,並無多大礙。
我輕步一點,落在藍慕兮肩上,稍一湧力,藍慕兮承不住,手臂發軟,便棄劍拋下。
我借勢一掠,如鳥滑落,斂身在靈鷲麵前,眼見他喪魂落魄,不禁憫然,道:“眾器之中,琴德最優。昔伏羲作琴,迄今三千餘載。傳至今朝,文人以之修身養性,伶者以之養家糊口,幽人以之遣襟懷,為何大師卻以之爭雄長?從中灌注內力,浩浩湯湯。唉!揠苗助長,竟爾反受其咎,豈不讓人惋歎?”
靈鷲有氣無力,啞聲道:“貧僧如不是敗了,焉能容你活命!”
我心頭一震,問:“我與大師素昧平生,究竟有何大恨,竟連少林派的殺戒也不顧了?”
靈鷲嘿嘿冷笑,道:“殺戒?貧僧不過是少林棄僧,一個無門無派的孤魂。少林派的諸般戒律,哪能管的了我?隻恨我技不如人,殺不死你!”
我忽然想到一事,不禁納疑,說:“究竟是誰遣你來?是誰透漏了我的身份?”我向來行事隱秘,世上知我者寥寥無幾,但大多已考廬深山老林,不屑過問江湖是非。
突然一件暗器襲來,極細極小,夜幕下極難辨認。我眼尖手快,兩指疾出,挾在靈鷲眉心前一寸處,截住了暗器,竟是一枚繡花針。遠距離射發輕物,卻不失準頭,手法之妙,當真匪夷所思。但轉念一想,我在明,高手在暗,又不禁毛骨悚然。
我拈針而笑,說:“小小繡花針,隻為大師縫衣而來。這等殺人滅口的伎倆,料來在大師眼中,也不過雕蟲小技。”
靈鷲滿臉驚疑,眼光一瞥,瞥向北畔一排大瓦屋上,但一瞥即轉,又望向別處。
我緊回首,朝北揚目,隻見一間瓦房上,人影一躥,飄起一片衣角,閃入屋脊後。我無暇多慮,一折衣擺,飛身掠上一麵屋頂,一佇不佇,展步在青瓦上,直縱遠躥,撲向那一處屋脊。
不料那屋脊左右,連個人影也不見。我在屋周兜行,尋遍可藏身處,仍不獲。忽一凜:“調虎離山!”轉身返回小院,剛趕到院落的堵牆上,隻見一個黑袍刺客斜地裏掠下,悄無聲息,對準靈鷲僧的脊背一劍刺來,靈鷲猶不覺。我緊呼:“快回頭!”
靈鷲猛轉身後顧,肩背跟著斜轉,那一劍便刺歪了,劍尖刺入右肩寸許。我若隻直呼“小心”,靈鷲於瞬息之間,難免會反應不及。
黑袍人偷襲不成,便一點既止,拔劍提出,轉而抖腕直劈,但說劈就劈,前無征兆,中無間歇。當真是疾如電火,讓人猝不及防。莫說靈鷲經脈毀損,就算他一如往昔,也絕避不了此一劍,眼見靈鷲將被劈成兩半。
我身子射出,擲手拿住靈鷲的領口,向左一滾,滾離了三尺。
黑袍人一楞,引劍而佇,道:“你果然還活著。”
。。。。。。
求收藏,求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