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章情到深處本無我,笠澤春渡腸應垂。(1 / 2)

我說:“少林寺乃武林第一大派,真笈不翼而飛,竟是禍起蕭牆,豈不是醜事一樁?少林方丈絕不會揭自家短,以成為江湖中的笑柄。”

靈鷲點點頭,道:“不錯,想必是這樣。”神色沉重,顯是自覺所行不義,給少林門戶抹黑,不禁抱愧。

我見他命不久長,卻失魂如斯,於心不忍,便道:“無乘方丈向以慈悲為懷,對門下弟子更是寬厚有加。他之所以誨言不說,更是怕江湖人得知真笈在你之手,不免遭他人嫉妒眼紅,更有甚者殺人越貨,橫搶豪奪。那時你便身在江湖,與刀山火海何異?看來,方丈他老人家並不記恨你犯的過失,仍盼著你回心轉意,重皈少林寺。”

靈鷲眼神一亮,回光返照,道:“重皈少林寺?我當真還可回去麼?”

我盡量順遂著他,說:“佛經有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大師既然痛改前非,方丈又哪能阻你的向佛之心。”

靈鷲伸手入懷,拿出一個布裹,道:“這便是《掃葉真笈》,肯乞公子替我奉還少林寺,切莫推辭。貧僧會在阿鼻地獄,為公子念禱,保佑公子無災無厄。”

我說:“大師放心就是,我就算斷了雙腿,也當爬上少室山,遞交給無乘方丈。”

靈鷲了無牽掛,笑了笑,道:“公子,你宅心仁善,必有無量福報。”忽想起一事,道:“江湖險惡,真如履薄冰。那黑袍人居心叵測,公子當小心為是。可惜我不識的他,隻見他一麵,也如公子這般俊秀。他隻說了一句話便走了。他說傳說中的蝶戀花,本名叫江搖月,宿住在尺窪巷青衣胡同。公子,我說這些話,不是讓你給我報仇,貧僧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隻是公子身負大任,是死不得的,當提防小人陷害。”

我一笑,心道:“你說話倒也直率,看來我在赴少林之前,還真不能死了。”

靈鷲說話聲愈來愈低,幾不可聞,卻陡然伸直身子,抓緊我的手,大吼一聲:“師父!”頭一歪,五指放鬆,就此氣絕。

我負著他去了城外,尋一個埋骨處,便在一株鬆樹下掘了墳,將他埋在這兒,我在墳前立了片刻,便離去了。他與我從相遇及死別,匆匆一麵,實沒多深的交情,所以我也沒淚可灑。

······

回到宿處,已挨破了春曉,細雨稠如牛毛,海棠孤零零地守著院落,青石板上蒙起一地煙,踏步宛如仙境。

奔波了一夜,我深感疲乏,寬衣解袍便睡。這一覺甚沉,一直睡到晌午。等醒來時,隻見從窗隙漏入一縷光,推窗伸頭望去,隻見滿目陽光,晴空一碧,烏雲也全散淨,竟然雨過天晴了。

我不禁精神一振,且先洗漱梳發,換了一襲衣袍,便推門而出。剛轉過巷彎,隻見一人對麵走來,紫衫白襪,身影熟悉,竟是穀雨。

我恍然愣在那兒,心跳加速,喘不過氣來,心想:“莫非她終於看穿了許子裳的詭計,來投奔我了?嗯,她跟了我後,我一定好好待她,絕不嫌棄她。哪怕她生下別人的孩子,我也會視如己出,絕不讓她與孩子多受半分苦楚。”尋思到這兒,不禁欣喜若狂,眼眸中綻出光芒。

走到近處,我才見穀雨是兩腮掛淚,梨花帶雨。我的心疼了一霎,問道:“是誰欺侮你了?”

穀雨則撅起嘴,抹著鼻涕抽泣,神態委屈,突地撲入我的懷裏,帶著哭音道:“他……他不要我了。”

我拍著她的肩,滿臉悲憫,卻內心竊喜,柔聲道:“沒事,他不要你,還有我呢。我則永不會丟下你。”心中忽一凜:“江搖月啊江搖月,她為人所棄,你為何反而歡悅?卻不是幸災樂禍麼?如果你真心愛她,該當跪天乞願,祝禱她能與所愛之人同白首。似你這般趁火打劫,可就連禽.獸也不如了。”雖然如是想,卻始終不能決斷,遲疑片刻,終於一咬牙,心下一橫:“禽.獸不如就禽.獸不如吧。設若真能破鏡重圓,跟她華發與共,即便做了禽.獸,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