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七章月夕重遊寒山寺,幽篁微吟風如水。(1 / 3)

我們認準方向,逶迤而行。青石板街一折,便是楓橋。岸邊的楓林青鬱鬱地,遠處江麵上飄著幾點漁火。這就是張繼在那一年落考後,夜泊蘇州的地方。但此夜此地,月白風清,無烏啼,也無愁人。

不久來至寒山寺下,我倆沿著石階上去,山中潮氣很大,我恐穀雨著了涼,便將袍子解下,披在她肩上。折了幾彎,但見高峰橫牆,經樓飄煙,寒山寺已在眼前。

還未至山門,忽聽一聲叱:“果然來了!”叱聲未完,突從山牆上躍下兩個人,縱立階口,齊眉棍一橫,立時封住了山道。看那二人僧衣禿頭,橫眉怒目,原是護寺的武僧。

我一詫,先拱手為禮,道:“夜半打擾,實乃抱歉。隻是與故人久別,情誼難戒,才冒失造訪,欲謀一聚。”

那偏瘦武僧卻一揮袖子,麵色一冷,目露鄙夷,道:“山門本是清修之地,隔絕紅塵,哪會有你的故人?我見你倆鬼鬼祟祟,定是白發一魅派來的吧?”

我心中惑然,問道:“白發一魅?誰為白發一魅,我怎麼從未聽說?”

瘦武僧哼了一聲,道:“若說不識白發一魅,那你二人又為何乘著夜半無人時,結伴訪山?”

我見誤會已深,不容辯解,便說:“既然主人見疑,那麼在下就此別過。還望轉訴破悔大師,就說淮北亡國人江搖月,曾來訪故人,不遇而返。”說完偕了穀雨,轉身下山。

穀雨嘟囔著嘴,道:“就這樣走了麼?”

我悄聲說:“寒山寺有難,我不可袖手,待會見機行事。”走出幾十步,往山坳一折,身影被山岩遮住,便住了腳步,道:“來,我背負著你,咱們越牆進去。”

穀雨一聽,乍時來了興致,兩臂張開,縱上我的背,兩腿忽一夾,如騎馬一般,呼道:“駕。”

我望了望眼前這麵岩壁,地勢頗陡,不大易攀爬,便聚起了精神,五指勾成爪,插入石縫內,腳蹬凸石,如壁虎式攀緣而上。

攀岩至一半,穀雨直向我的脖子嗬氣玩,嗬了一會兒,忽咯咯地笑了。我道:“別鬧,萬一不留神,咱們就摔成粉末了。”穀雨道:“好啊,就算咱倆成了鬼,還能做個伴呢。”

聽此,我心念微動,怔了一下,道:“別說傻話。”伸爪探向崖縫,身形遊爬,攀到了岩巔,舉目一見,正有一堵黃牆橫亙山邊。提一口真氣,展開輕功,飛落牆院內。

月光如水,衣染春寒。我們躡著步,在寺內東折右繞,避人而行。轉過一片竹林,見不遠處燈火如橘,周邊一起煙,直似仙境,誘人忍不住卒步。

向燈火闌珊處凝眸,清風成陣,忽見翠竹微晃,篁林那畔顯出一片衣袂來,隨後聽見一聲歎息。我乍聞那歎聲哀而不傷,便覺此人必是位高臥不群的幽人。

那人打著燈籠踱步,從篁林裏踱了出來,佇在一棵大樹下,舉頭望明月,卻背對著我們,背影修逸,青衫無塵。但長發如雲,並非六根全無的和尚。

良久,那人忽然道:“姑蘇一片月,合在遇時圓。但今夕冷月未滿,又為何有良人到訪?”說著緩緩轉過身來,一瞥我。我看見了那人的側臉,很美,眉目如女子,秀麗絕倫,比許子裳還要美。

穀雨驚異地望著他,不禁癡了,喃喃道:“好俊的美男子啊!”

我心如電轉,便料知此人是誰了,道:“原來是‘天下第一美男子’過檀奴,久聞美名,一見果然驚豔。”

那人冷笑一聲,淡淡的道:“天下第一美男子?那也隻是天下人對我的嘲諷。”一轉臉,蔑著我,目若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