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七章月夕重遊寒山寺,幽篁微吟風如水。(2 / 3)

穀雨嚇極,不禁“啊”地一聲,駭然偎緊了我。我也視見了他的另半邊臉,皮肉腐毀大半,裸著白森森的臉骨與半排牙齒。半臉玉貌,半臉骷髏,真比鬼魅還幽怖了幾分。

過檀奴卻毫不在乎,道:“以前我雖有錦繡皮囊,但每聽誇譽,未能看破世態。如今我雖毀容如鬼,卻也從中識了人心,唉!人心之涼,甚於冰凍三尺,雖枕邊人亦不能免俗,能令誰不腸斷呢?”

我深感其哀,因著容貌之改,而遭妻離妾嫌,實非常人所能忍。正想寬慰他幾句,隻聽一人道:“身本臭皮囊,何必掛心上。過公子若可以從此大徹大悟,又焉知非福呢!”

我回頭,見來者年入不惑,相貌如莊稼漢般拙樸,僧袍已洗得發白,正是寒山寺住持,破悔。

破悔見了我,怔了怔,破顏笑道:“江煜小友也光降寒寺,幸甚至哉。”

我笑了笑,道:“叨擾之罪,還望體諒。”

破悔忽黯然,道:“可今日禍起寒山寺,大敵當前,恐殃及江兄弟。非我不盡地主之誼,勸賢弟先回去,待到下一輪月圓,咱們再盞茶言詩,一話契闊。”

我搖了搖頭,說:“主人逐客,皎月留人,寒山寺風微月妙,在下既然來了,沒那麼輕易就走。”

破悔道:“既如此,賢弟請到禪房歇宿,無論聽見任何動靜,千萬不可出來。”

我對穀雨說:“你去禪房睡覺,我在這兒陪大師說話。”

穀雨道:“不,我不去,我還想看看白發一魅究竟長什麼模樣呢。”

破悔一愕,道:“你怎麼知道白發一魅要來?”

穀雨撇了撇嘴,道:“這有什麼好秘密的,你們那兩位門神和尚見人就說白發一魅來了,嚷著滿江湖都聽見了。估計白發一魅就算不想來寒山寺,也不好意思不來了。”

破悔一聽,哭笑不得。過檀奴卻道:“不錯,白發一魅片刻即至,難道你不怕嗎?”

穀雨說:“一個白發老人而已,有何可怕?”

過檀奴淡淡的道:“白發一魅並非老人,而是一位妙齡女郎,比你也大不了幾歲。朝入江湖,夕成傳說,白發與寒爪,名嚇群小。”

我一驚,道:“是天山派的弟子?”

過檀奴目光突惡,恨若餓狼,道:“不錯,天山派不亡,江湖不寧。”

穀雨惑然道:“你怎麼知道是天山派?不是說你從未聽說過白發一魅嗎?”

我說:“我也隻是猜測而已,白發一魅年少而白頭,疑是天山怪客“發如雪”的後人。因為天山派上下盡是白發,無論翁少。之所以如此怪異,與天山曆傳的危乎高哉功相幹。我聽聞,這門秘傳的神功,屬於純寒陰一派的極詣,與我中原武功大相徑庭。這門秘功雖然厲害,但練的久了,就如飲鴆止渴,發功者日修夜練,寒氣盤於藏腑間,不免會損及心脾,以致氣血不盈,進而三千青絲,不老而白。”

過檀奴聽此,怒氣更盛,那半臉牙齒猙獰,道:“此功害人害己,為禍匪淺!危乎高哉功配以鴻寒爪,爪淬深毒,中者無不傷亡。過某曾發下大願,誓將殺盡天山派餘孽!”

我見他如此咄咄,已猜出了些端倪,道:“難道閣下之臉,就是被鴻寒爪抓破?”

過檀奴眼神微濕,側過了臉去,悵然道:“不錯,正是被‘天山怪客’發如雪所抓!隻因妒我檀郎玉貌,竟害我成這般鬼樣!當時我武功不敵,才慘遭毒爪。”少焉,又續道:“而我為報此仇,苦學陰風爪,沒想到技成之日,才驚聞發如雪已死,凍僵於天山之上,終於惡貫滿盈!”說完,長歎一聲,似含著無限的悵惘與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