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三十歲,離離僅拖一個24寸行李箱回到黃女士的娘家。
十歲那年爸媽離婚,那沒有穿西裝的律師阿姨將她的撫養權判給了爸爸,從那時起媽媽便不讓她叫媽媽,她便從不叫她媽媽了,長大了一點後,隻在人前叫她“黃女士”,可悲的是,爸爸隻負責撫養費,至那個家出來後,父女二人再沒有見過麵,他將她交給從此斜眼看她的黃女士暫養。
那是夏天,正值暑假,兩天前因父母的離婚事件離離哭了整整24個小時沒有停歇,出發去姥姥這裏時,剛在醫生那看過了,說扁桃體重度發炎,要掉瓶、吃藥和一個月不能說話。
“正好,你還有一個月的假期,我可沒你這福份嘍。”離婚書拿到手後,黃女士不僅斜眼看她,說話還總是尖酸刻薄的,但十歲大的小離離是聽不出來的,隻知道心裏頭特別難受。
黃女士是市級合唱團裏的高音歌唱家,雖然現在很不吃香,可是她的氣質依舊在,她還是個特別感傷的人,常聽她說:“我娘家就隻是娘家,意思是說那是我媽媽的家,也非我的家,要不然如何說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又有覆水難收這詞存在,所以我是無根的……憑此說法,咱們不推後,隻往前去說的話,我媽媽也早已將她的娘家忘了吧?畢竟那也不是她的家鄉。”
那我呢?——小離離想問,她不能開口,隻能著急的指著自己。
黃女士撐一把貴婦傘走在前頭,頭也不回的說:“半山腰上那冒白煙的就是你姥姥家了。”
姥爺還在的,為什麼隻提姥姥呢?
離離後來才知道,姥爺不疼女兒,自小有爸卻無父愛,黃女士早已心冷,隻當世上無這人罷了,可是後來姥爺過逝後,她是哭的最大聲的……
那年是小離離第一次來姥姥家,鄉野的地方叫她害怕,她拖著小小的行李箱走在鋪到半山腰的石階上,黃女士未曾幫一下,或回頭看一眼,她無念無想,可到達姥姥家時,姥姥將其抱在懷裏時,她哭了,隻能無聲的哭,淚滑的很猛,汗也如雨下,姥姥眼也泛著淚光,一老一小好似久別重逢般的叫人感動。
可是叫誰感動呢?黃女士還是姥爺?
黃女士入了院子裏,從井裏提了水毫無形象的灌下半桶,她用著高檔化妝品,就是有汗水,也未見她狼狽,回頭見婆孫二人還在飲泣,便道:“有什麼好哭的,你哭是因為可憐她,她如今可是比跟她一樣大的孩子富有多了,誰可憐?我比誰都可憐。”
姥爺未見其人,隻聞其聲,他坐屋裏頭抽水煙,蒼老的聲音高喊道:“可憐,女兒家未曾替夫家承擔分毫,你這幾年吃的穿的花的還不少啊,可買下這半個山了還可憐。”
黃女士與姥爺有著無言的父女情結,雖然兩人互相不喜歡,可黃女士還是怕他,還是會讓著他,聲音明顯弱的很多,也隻進到她姑娘家時住的房間裏頭才回一句:“我不賺錢嗎?不就是沒給他生個兒子,那早不講,早離了我也快活,如今我都不能生了再來離,反倒怪我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