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七(1 / 3)

一周時間過去了,在這一周時間裏,海棠差不多每天都要給馬誠發一條短信。很多年了,她還沒有對哪個男人如此上心過。她掌握著分寸,每天隻發一兩條。甭管馬誠是否回複,她都雷打不動發給他。

“回家的路上,看到路邊的紫丁香開了,想起當年的校園,也有很多丁香樹。”

“今天看到一條養生知識,常喝海帶湯,至少一個星期喝三次。”

“你妻子和孩子都不在身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咱班有個男同學成了詩人,竟然出了一本酸文假醋的詩集,給我寄來了一本。”

……

通常馬誠都會及時回複,他的回複很短。要麼“謝謝”,要麼“嗬嗬”,要麼“讓你費心了”。有時竟然也會來一句“你真好”。

海棠從未向他開口提過崔民才的事,這一天,馬誠卻主動和她談了,還是打電話說的。馬誠說:“海棠,民才和你說過沒有,他一直不甘心當區長。”

海棠說:“是的,他希望退休前過一把當書記的癮,已經成心病了。”

馬誠說:“也許我能幫到他呢。”

“真的?”海棠拿捏著分寸,用一種迫切的、驚喜的語調喊出這兩個字,接著說,“你真有能耐,崔民才要是有你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你這是誇我呢。”

“你本來就值得誇,咱們班那麼多同學,我們都是雞,唯獨你是鶴,你是鶴立雞群。”

“民才也是雞?”馬誠樂了。

“他嘛,至多是隻鴨子。”海棠在馬誠麵前擠兌崔民才,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

“我會盡力幫他的,讓他和我一塊鶴立雞群,哈哈。老同學嘛,好不容易和我開一次口。況且,中間還隔著個你。”

“瞧你說的,這麼大的人情都擔到我身上了,我可承受不起。”

“本來就是看你的麵子,實話告訴你吧,要不是你,我懶得管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沒多少交情。我和你就不一樣了,再怎麼說,我們的關係和旁餘的人不一樣。”馬誠推心置腹,他大概篤信海棠當年真得愛過他,並且這麼多年對他念念不忘。

海棠喜上眉梢,她的一番心思沒有白費,運氣好的話,她也能過一把書記夫人的癮了。咳,就看崔民才的造化了。她能做的都做了,想想自己一把年紀了,賤兮兮每天給舊同窗表情達意發信息,演戲一樣,簡直就是當戲子。她的心忽地一灰,這一生,她當過多少回戲子呀。有時候,她都分不清自己是在戲裏,還是戲外了。

吳書記對崔民才很器重,沒多久,青城官場的人就都知道崔民才與新來的吳書記關係不一般。究竟怎麼不一般呢?傳言紛紛擾擾,有說崔民才父親和吳書記父親是早年故交。又有說崔民才妹妹曾經是吳書記下屬,崔民才妹妹可是個美人呐。這個傳言,他媽的,簡直有點那個了。還有說崔民才的同學與吳書記是摯友。有人問起崔民才,他便一笑,不置可否。他這個過了期的老倭瓜又成了炙手可熱的嫩黃瓜,同僚見了他,臉上的笑都比往日裏堆積得厚,比他年輕十餘歲的小書記對他也畢恭畢敬。平日談工作,應該是區長到書記辦公室請示。現在倒過來了,每次都是小書記主動到他辦公室,仿佛他才是北區的一把手。幾個月後,他終於如願以償,趕上末班車,赴南縣上任。當書記的美夢變成了現實,那真是春風得意馬蹄歡。

海棠也跟著揚眉土氣,祝賀的電話短信不斷,恭喜的飯局約請不少。海棠對崔民才說,可得好好感謝馬誠,最好備一份重禮。崔民才不屑地說,這還用你說嘛,等你提醒,黃花菜都涼了。海棠冷哼一聲,瞧把你牛的,這事你第一該感謝的是我,馬誠若不是看我的麵子,未必那麼費心幫你成事。崔民才說,這個馬誠還真是胃口好,啥樣的女人也喜歡。

海棠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崔民才說:“以為我看不出來嘛,瞧你們打情罵俏的。我坦白告訴你,馬誠的女人沒有一個排,也有一個組,你別老了老了,還犯花癡。”

海棠說:“你真是一隻中山狼,得誌便猖狂。你巴巴地把他電話給我,不就想讓我和他套近乎,為你的事添火加油。”

崔民才說:“別把自己說得那麼無辜,好像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其實呢,表麵上是為我,歸根結底還不是為你自己。”

海棠心裏一怔,她得承認,崔民才的話說到點子上了。她追求的是夫榮妻貴。她怨恨地盯著丈夫,這一刻的崔民才麵目可憎,令她十分生厭。

海棠與馬誠的短信日漸稀落,倒不是她過河拆橋,飲水不思源。隻是馬誠對她的熱度一降再降,海棠發出去的短信十有八九收不到回複。海棠便想,算了吧,別再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了,怪沒意思的,況且目的已達,犯不著作踐自己了。這樣,大約有一個多月時間,海棠與馬誠再無聯係。忽一日,馬誠來一短信:你這沒良心的,是不是把我忘了。喲,他倒好像受了傷害似的。海棠說:是你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