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雞用冷水煮,去了血水,加蔥薑酒,大火煮開,然後慢燉,末了加鹽,成雞湯。
嗯,肉糜下鍋炒了,下料,加豆腐翻炒過,加水略燉,收完了勾芡,算麻辣豆腐,可以下飯。出鍋撒蔥和花椒末兒。
嗯,吃齁了,就吃清淡點兒。六杯水一杯米酒一杯醬油,煮豆腐,“八杯豆腐”,出鍋時加海苔;米浸一陣子,和蘿卜塊一起加鹽燜煮,熟了,再蒸一下,如此蘿卜味道很透,不滯澀,甜。蘿卜飯加上豆腐湯,再加個生薑片,一頓飯成了。
土豆煎過,加水,加洋蔥切片和大包咖喱粉,加水慢燉,燉到咖喱濃稠了,下牛肉,等牛肉變色縮起,就能澆飯上了。
真不想動,也行。大鍋,下重慶帶來的火鍋料,然後牛筋丸、金針菇、牛百葉、鴨血、蘿卜片、土豆片,咚咚咚咚往裏頭放。某人負責調醬。她調的味好,調的湯,調的醬,都味道鮮濃。
我媽聽了很是安慰,於是開始拉家常,“哎呀呀,早上去吃鴨肉麵時,狗狗又去吃別人的東西啦!”
——我爸我媽現在每天早上,出門吃鴨肉麵。我爸要緊湯,我媽要寬湯,另要一碟薑絲。吃麵,鴨肉是燒鴨,泡在麵湯裏,等脆勁略過,開始軟乎了,稀溜溜吃掉。
——由鴨肉麵,我就想到了餛飩和小籠包,想到店裏“白湯辣”、“拌餛飩”、“一兩蟹粉小籠”的聲音。然後我就立刻垮了。
——但我知道,不能跟某人說。一說,她就會想起重慶的烤腦花和涮鴨腸、涮黃喉來,想到她喜歡的魚香茄子來。
春天到了。早上出門前開窗,午後回家看,迎窗一麵牆,撲頭都是鮮綠色:是樹影搖擺,被陽光砸到牆上了。這時我就想起春茶。想從牆上把鮮綠樹影揭下來,跟揭樹皮似的,洗洗幹淨,放冰箱裏鎮一鎮;到晚來,使熱水泡開,當茶喝。
然後就想到蓴菜羹,想到叫花雞和東坡肉。但這些不能跟某人說。一說,她就想到南山路,想到蘇堤,就沒止境了。隻好自己想想,自己念念。念著念著,好像就吃到了。
我們忙了一周。到周二略有鬆快。當日我早回家,買了菜。想想過去一周,一直是湯鍋、咖喱、生魚片這麼速食對付的,正經做個菜吃吧。去超市買了茄子、鱈魚和豬肉,預備做某人愛吃的鮑汁茄子煲、煎鱈魚和紅燒肉。
茄子先用水略浸,然後薑蔥熗鍋,油過一遍,上鍋燜著了,加了醋、冰糖、一點子辣椒。我不會調味,且調且咂摸,感覺有點兒意思了就好。
鱈魚醃完,撲了粉,等著下鍋煎。
肉使油煎過,下了老抽和酒,跟重慶帶來的芽菜一起慢燉——我等不來蒸燒白,所以是我們那裏的紅燒肉減少一點糖,燉四川芽菜的混合做法。
美國南方人吃soulfood。當然這裏的soul如果溯源,未必真跟靈魂有關,更多是與描述黑人相關。但我們是真有靈魂食物的:生在哪裏,就吃哪裏的飯。比如,對她而言,芽菜、茄子、煎烤香和辣料,就是靈魂的補益。
黑澤明說過,“白天吃東西補益身體,晚上吃東西補益靈魂”,差不多的意思。
然後某人短信給我,說回來路上繞了個彎,去某個華人區給我買了小籠包。
“可能冷了,回來加熱一下。”
“有餛飩,配湯料的,我一起買回來,晚飯不用備了。”
怎麼說呢?巴黎饞蟲版的《麥琪的禮物》。
一涉及食物,靈魂立刻心有靈犀了。
我能說什麼呢?也就隻有我外婆那兩句話了:
生了啥個角落,吃啥個飯。
笑笑吧!除了笑笑還有啥個辦法呢!
味道因鄉愁而更美
文/小岩井
高中之前,我一直成長於家鄉的郊外小鎮,依山傍水,綠意盎然,自有一番悠然南山的田園風貌。
小鎮很小,從頭走到尾,也就一頓飯的工夫。
路上總能碰到相熟的人,隨意聊幾句,都是無關緊要的寒暄,簡單而溫馨。
青梅竹馬的鄰家女孩,打打鬧鬧的死黨好友,暗戀的同班女生,在買菜時討價還價的老師,這些在生活中展現不同樣貌的人,總能不期而遇。
我們那兒的人,似乎都是話癆,隻要天氣好,總能看到家家門前曬著太陽聊著閑話的光景。
隨著年齡增長,跟大多數年輕人一樣,我開始向往更大的世界。
幾番流轉,在繁華喧囂的城市路口,在人聲鼎沸的喧囂之中,我才重新認識了故鄉的意義。
故鄉像位舊知己,靜靜待在那裏,守候我每一個想念時分,等待我回去把酒言歡,就好像從不曾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