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阿·沃羅寧
阿列弗季娜·尼科拉耶弗納正在家陪著孩子們玩,鄰居的小孩慌忙地跑了進來,怯生生地說:
“阿列弗季娜太太,您的娜季卡喝醉了。倒在麵包房旁邊的水溝裏。”說完就跑開了。
笨重虛胖的老太婆阿列弗季娜·尼科拉耶弗慌忙走出了家門,不出聲地顫動著嘴唇。走了沒多會她就氣喘起來,於是她放慢了腳步,艱難地、每走一步都點頭般地晃動著腦袋。
麵包房離她的家不算太遠,不過都是上坡路,因此阿列弗季娜不時停下來,喘一會兒氣再走。
路上車輛很多,大車、小車不時從她身邊駛過,卷起一陣陣塵土。身後突然響起大車的聲音,阿列弗季娜仿佛被車輪的軋軋聲喚醒,她向車夫招了招手讓他把車停下來。她認識車夫,這是一個很老的老頭,長著一雙小手,還有一雙很有生氣的眼睛。他給食品攤運貨,有時運麵包,有時運汽水,有時運其他食品。
“斯捷潘·瓦西裏伊奇,”阿列弗季娜用袖子擦著腦門上的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行個好吧!拉……拉我去麵包房,我有事!”
“好吧,上來吧。這麼急有什麼事?”
阿列弗季娜把事情告訴了他。
“這很糟糕,”斯捷潘·瓦西裏伊奇搖著頭,以一副教訓的口氣說,“男人酗酒,尚可有救。女人一旦迷戀上酒來,無可救藥。你為什麼讓她喝酒呢?”
“她不聽呀。”
“噢!這不能全怪你,怪這個社會,男女為什麼要平等,真不知道會走到哪一步。”他拉了一下細繩,把車向麵包房趕去。
麵包房的水溝裏斜躺著一個身穿連衣裙的女人,她的臉朝著地,一條腿蜷曲在肚子下麵,另一條白白的腿卻不知羞地一直露到大腿根,她就是阿列弗季娜太太的女兒娜季卡。老太太歎了口氣,把女兒的衣裙擺弄整齊。然後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和老頭一起把她拖到大車旁,開始往車上抬,可是抬不動。
於是,阿列弗季娜向兩個路過的留著大胡子、穿著短褲、戴著墨鏡的小夥子求助。兩個小夥子走了過來,其中一個還看了看老太婆,用指頭在自己的太陽穴上轉了幾下。
麵包房的女工們圍了過來,出於同情,她們迅速地幫老太太把娜季卡抬上大車,然後議論著自己的事情,向庫房走去。
斯捷潘·瓦西裏伊奇對於拉這麼個醉鬼頗感不痛快,但是他可憐老太婆,一麵念叨著:“五罪皆贖。”一麵把馬往下坡趕去。
他們費了吃奶的力氣才把娜季卡經籬笆門抬到院子,然後拖到屋裏。沒有把她放到床上,而是撂在地板上。為了防止她著涼,母親把一個枕頭塞到她的頭下,又給她蓋上了一床毯子,想要給身下再墊上點什麼,卻已力不從心了。
娜季卡的孩子們憂鬱地、痛苦地看著喝醉的母親。娜季卡忽而像男人般地打著呼嚕,忽而在酣睡中嘟嘟囔囔地說些什麼。
“是什麼讓媽媽變成了這樣?”男孩子問。
“罪魁禍首就是你們的爸爸,這一切都是他拋棄你媽媽造成的。她多痛苦呀!可她不明白,這樣既害了自己,又使我們不得安寧。上帝啊!救救我們吧!”阿列弗季娜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