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畫像上最後一抹無雙——圖圖(2 / 3)

別過綠衣,轉身去見張遷,他站在回廊裏長久地看我,然後莫名歎氣,將一卷畫紙放我手中,你看一下吧,今早重新畫的……

直接呈聖上吧。我側過頭,手帕輕拭麵頰。

什麼?張遷不解,追問一次,詩詩,如果你仍舊不願侍主,這畫我頃刻燒掉……

張遷,緣何你這樣悲拗,將美人入畫麵聖,不是你職責嗎?為何今日這般吞吐,想必綠衣與你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是,我要侍君……

無雙……張遷眼中閃過憐惜,卻又更像是不舍,他望著我,口齒登地不伶俐起來。

我拂袖離開,錦質裙裳懶散拖了一地,罷了隻丟下一句話,張大人請您速呈聖上吧。

身後是張遷急急呼喚的聲音,我屏了氣息,快步離去。

卻也隻是片刻間,心似垂老,鬢若成霜。

幾日後,宮中公公傳喜訊來,聖上要即刻麵見柳無雙。

清宮上下忘記謝恩,瞬間裏人聲歡騰,綠衣來不及拂去衣上塵土,撲我麵前,欣喜的模樣為我不曾見過,她說妹妹,你的時機總算到來。快梳妝去見吧。說話間,綠衣將自己發絲間一寶釵硬塞我手裏,無雙好生待自己,這是家母臨終時交於我的,保個平安吧。

我瞥一眼那寶釵,碧綠釵身上一行細小字跡無端端地讓我揪了心,終於明白綠衣如此幫我之原由,我含淚與諸位別過,隨公公上殿。

大殿兩邊群臣竊竊,我站殿中,與張遷並齊,目光直直視皇上,然後行禮。

我聽到皇上龍顏大喜的仰天長笑,聽到他誇獎張遷眼光過人,聽到眾臣恭維,聽到張遷下跪謝恩時憂重的歎息。

我竟笑了,梨渦清淺,儀態萬姿。

我理應微笑,數載心願一朝得逞,我為何不笑,可為什麼,當我鳳冠霞帔,環玉叮當地站在後宮銅鏡前時,腦中揮之不散的,卻是滿院桃李下,張遷他看向我的一雙眼。

我被立為貴妃。直接越了才人答應嬪妃,下人們喚我,柳娘娘。

不曾想過,當今天子竟是如此寵愛妃子,他日日送錦羅綢緞,珍珠玉石討我歡心,山野珍肴,人參鹿茸供我滋養,可我不笑。

又差人在宮院裏搭個戲台,請城裏各角各流輪翻耍弄,可我不語。

他日日下朝便徑直到我寢宮,與我對坐半響,靜靜看,亦不言不語不笑,天黑時一臉落漠離開。我掀翻一桌桌華宴,然後在清冷的後宮獨飲,明月當空,誰人知曉我心中煩憂。

一幹宮女見我酒醉,嚇得抖抖擻擻,每每勸我,伴君如虎,怎能這樣的任了性子。

我眼神冷落,心下無畏,就算真的觸怒君主,我亦無謂,靈鳩宮一夜夷平之時,若不是父親苦苦相逼,我斷不會棄宮而苟活。

偶爾憶起綠衣,她也曾為我叫苦,那憂慮眼神竟像極了奶娘在世時的樣子,懷裏揣著那釵,心下卻無端端印出張遷的臉。

張遷張遷,打從我尊為貴妃以後,每每見我,隻是側身避讓,連娘娘二字都不及出口,就仿若嗓間壓了重石,這到讓我更加懷念起桃林中書生意氣的他。

卻不想,那本瀟灑不羈的他,做起禮數也遠的讓人這般生畏。

靈鳩宮最後一黨餘孽清理幹淨後,聖上宴請群臣,華清殿一改往日的肅穆,姹紅的燈籠亮了整個宮殿。聖上特赦,群臣準帶家眷。

我本想推辭,可綠衣差人捎話說晚宴她也會到,借機可以小聚。於是頓生喜色,梳妝著衣,款款入殿。

綠衣坐在群臣之後,容顏靚亮,風韻極佳, 我不禁恍個神,心中暗忖其實這女子也是難得美人胚子,可為何張遷遲遲不畫她呢。

於是斟滿酒步下高台去敬綠衣,說許久不見姐姐,甚是想念呢。

綠衣不起身,彎起唇角視我,冷冷地笑,不敢當啊,娘娘。隻是綠衣奉勸娘娘不可太過張狂,小心失足。說罷,舉懷自飲,再不曾瞥我一眼。

我心裏暗吸口氣,不知道綠衣如此生分是何用意,隻好悻悻而歸。

恰時,張遷入殿,竟是初見時那穿扮,青襦白衫,發絲高束,俏得不似男子相。他信步向聖上走來,像是飲過酒,麵色微醺,他不行主公之禮,說聖上,為一女子,上萬百姓慘遭滅門,事止如今,您可曾悔?

我一怔,趕忙側視聖上,他臉色忽地青白,說張卿家,剿滅靈鳩宮,卿家當居首功,今日多飲幾杯。

我本已同聖上一起舉懷,可最後這一句話出口,杯身一搖,整杯玉釀灑了出來,我死死地握了拳頭,進宮兩年來,等待的便隻是這一天了。

早聽父親說過,朝廷中有人想鏟平無雙宮,正聯係朋黨預備上書。但不曾想來得那樣快,在父親告知的當天晚上,朝廷便攻下無雙宮。

我看著張遷,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他仰天長笑起來,說聖上,臣一切都甘願為聖上去背,一朝為臣,一生為臣,就讓無雙宮數萬冤魂來找我吧……

話音不曾停,就見張遷身後輕煙嫋嫋走來一女子,輕勾張遷手臂說聖上,張大人今日醉酒,說話欠當地方,請聖上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