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我跟在陸小婉身後,在琳琅滿目的商場裏穿梭。如果不是她在最後一刻說出那樣一句話,我就撕毀了和她的協議。其實,也談不上撕毀,我和她沒簽生死文書,我一句話的事。我不能把自己分成兩半,一半給韋葉,一半給她。我對她說,你另找個人吧,這個忙我幫不上了。陸小婉說,就三天!算我求你,你要嫌錢少,我可以再加。陸小婉的聲音很急,隨時要把電話線咬斷似的。想起她那張血色極少的臉,我的心動了一下,隨即搖頭,我脫不開身。陸小婉想激我一下,你是個正直的人,不會言而無信。我樂了,我他媽正直什麼,我勾引了那麼多女人上床。又想,這和女人沒關係,也許我還真是個正直的人。陸小婉說,我沒時間再去找別人,算我求你不行嗎?我就是被這句話、被她充滿哀傷的聲音打動了。

陸小婉的朋友要來皮城玩三天,我的任務就是作為她的“丈夫”,和她一起陪她的朋友。我不知這個朋友與她什麼關係,她何以要負出這麼大代價。錢倒是小事,我可能隨時占她的便宜啊。這年頭,哪個男人不跟狼一樣?但有一點兒可以肯定,她苦心導演的這出戲,是專門演給她的朋友看的。

陸小婉提出要給我換一身皮,我說算了,再花你的錢,我過意不去。陸小婉說這個你就甭操心了,別給我演砸就行。我說那可沒準,我幹一行砸一行。陸小婉急了,你可別坑我呀。她的心理素質太次,我忙說,沒問題,逗你玩呢。我長得瘦,試了好幾套衣服都撐不起來。陸小婉不停地挑,不停地讓我試,我實在不耐煩了,我相親時都沒這麼認真過。陸小婉也挺緊張,腦門上掛滿了汗珠。終於選好一套,她長籲一口氣。

她的朋友是下午的火車。我和她在餐館吃飯時,她告訴我,她的朋友是她昔日的同窗。我脫口道,那可不是一般朋友,同過床哦。我故意把“床”字咬得很重。陸小婉的臉竟然紅了,你咋說得那麼難聽,我們隻是一般關係。我嘿嘿樂了,那當然,那當然。陸小婉又囑咐我一些注意事項,如記住朋友的名字,我少講話多看她眼色等等。

我和陸小婉到達車站廣場,離火車進站還有一個多小時。自和那個叫綠茶的女孩分手,我就沒來過這兒。廣場和過去沒什麼兩樣,就連那個賣礦泉水的老頭,還是占在那個位置,還是戴一副瓶底樣的眼鏡。不過,還是有變化的,那個賣報紙的孕婦不見了,估計在產房裏叫喚呢。數日前,我逍遙自在,而現在被韋葉的事拖得腦袋都是木的。這幾天,我讓豁唇接送韋葉,豁唇胸脯拍得啪啪響,我還是不放心。豁唇那視力,就怕劉青把韋葉搶走,他還發懵呢。

陸小婉碰碰我,你有心事?

我說,你不也有心事嗎?

陸小婉的臉又紅了,被我說中,她就這種樣子,一句也不反駁。她似乎想轉移我目光的角度,問,你想啥呢?

我故作遺憾狀,要是真的多好,可惜是假的。

陸小婉撇過臉,你這個人,見一次麵就跟熟了一百年似的。

火車一進站,陸小婉的腳尖就踮起來。我說早著呢,別崴了腳。陸小婉被我說得不好意思,人是站穩了,可眼球快飛出去了。旅客陸陸續續走出大半,沒聽她喊什麼人。我問,你還認識他嗎?陸小婉不高興了,什麼話?

孟子明!

陸小婉喊了一聲,就要往前衝,可突然間僵了幾秒,似乎被繩子牽住了腳,邁不動了,爾後平靜地迎過去。

站在麵前的是一對男女。男的中等個兒,極其英俊的一張臉,過分英俊了,反而沒有任何特點。我從他的表情和梳得規規矩矩的發形一眼看出,這家夥是吃官飯的。女的個子略高一些,並無姿色,但穿戴絕對上檔次,她身上的首飾隨便捋一把,夠我和豁唇吃兩年的。

陸小婉和孟子明握握手,孟子明指著女人說,我太太許儀。

陸小婉衝許儀笑笑,笑得很燦爛,可我看出她很難受。我想,孟子明肯定沒告訴陸小婉他要領太太來。

陸上婉介紹了我,她的聲音不知怎麼變細了,丈夫兩字幾乎沒有痕跡。

我握住孟子明厚實的手掌,手掌這麼燒,老弟懼內呀。

孟子明稍稍一怔,旋即笑了,你說得沒錯,這年頭哪有不怕老婆的,社會進步了嘛。

孟子明城府甚深,實實在在是官場泡出來的。陸小婉給我使眼色,我假裝沒看見,說,老弟就是有水平,一下就說到要害處。

陸小婉選在“川府山珍”宴請孟子明夫婦。進餐前,陸小婉悄悄把我拽到一邊,嫌我說話沒遮攔,不給孟子明留麵子。我已瞧出了她和孟子明是怎麼回事了,我說,這小子不是個東西該損。陸小婉說,這和你有什麼關係?管好你的嘴巴。我噎她,你要是覺得我不合適,可以換啊。陸小婉瞪著我,果然噎住了,青了臉說不出話。我換了口氣說,我聽你的,不說話,行了吧?

可是,看見孟子明那樣子,我就來氣,舌頭癢得不行。孟子明始終麵帶微笑,沉穩而謙和。可問題也正在這兒,一個人無論走路吃飯甚至上廁所就這一種表情,這種人還算人嗎?那已不稱之為表情,而是麵具了。它罩在那兒,你永遠無法推測他在想什麼,可是,他卻能窺見你。我琢磨如何把他的麵具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