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遊走的朗瑪廳(1 / 3)

突然間,所有的燈光熄滅了,一束追光聚攏在康巴身上

觀眾的目光,都被康巴雪山一樣的冷峻、孤傲震懾了

朗瑪廳突然靜止,沒有了任何聲音

康巴這幾天顯得特別興奮,我知道,他可能有到外麵演出的機會了,我佯裝不知情,每天照常出去采風,晚上回家敲打電腦。那天下午,他把我從電腦前拉到卡座上說:“卓瑪,我們‘朗瑪廳’,應廣東一個汽車俱樂部邀請,要到藏北地區去演出,我正好打算利用這段時間,參加那曲賽馬節。拉薩的朋友,多次打招呼請我們過去,我想,這次湊在一起,出一趟遠門,時間來回大概是一個月吧。我想讓你跟我一起走,你不是一直想看看賽馬節,一路上你還可以采訪,平常我出門,也就是三五天就回來,這次時間太長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卓瑪,你把東西收拾好,明天早晨九點出發,我帶你一起走。”

實際,我心裏早就盤算好了,一直想采訪“遊走的朗瑪廳”,寫出來一定很有意思。康巴特別反對別人采訪報道他們,他要讓“遊走的朗瑪廳”保持最純粹、最原始的自然狀態,我隻好打消了這個念頭。但是,這次他們遊走演出的線路,我很感興趣,再說,我也不舍得和康巴分開。就是這家夥也太霸道,還對我封鎖消息,我得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康巴,你們去演出,我跟隨不合適吧,會給你們添麻煩,我還是在家不去的好。”“不行,你必須去,你一人在家,我怎麼放得下心,我和朋友已經說了你也去,卓瑪,你要是我的女人,就跟我走。”我按捺住喜悅的心情說:“那好吧,我去。”“坐摩托車風太大,會把你吹壞,你開著車走,我們騎摩托車走。”我立即叫嚷著:“不,我不開車,我就要坐你的摩托車,摟著你的腰。”康巴得意地說:“這才是我的野女人。卓瑪,我們這次出去時間長,我怕達瓦萬一有事找不到我們著急,我去告訴她一聲,你在家等我。”“去吧。”我有些酸溜溜地說著,心裏想,傻康巴,你怎麼不懂女人的心思啊。

第二天八點,我早早起床,就進進出出瞎激動,一個勁地問:“康巴,你的朋友怎麼還不來啊,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出發?”康巴摸著我的長發:“說好九點,我的朋友一分也不會差。”時間到了,隻聽門口一陣摩托車的轟隆聲,連康巴在內,十八輛摩托車威風凜凜,排成一字長龍,每輛車上插著色彩鮮豔的經幡保佑平安。他的朋友看見我調侃喊道:“卓瑪吉祥,坐我的車吧。”康巴隻笑不說話,一把把我放在他車的後座上,然而把一個花花綠綠的大圍巾披在我頭上。

出發。康巴話音未落,摩托車隊轟轟隆隆地躥了出去,“朗瑪廳”開始了在草原的遊走行程。

摩托車隊一上318國道,車隊就自然擺成錯落有致的縱隊,在路上狂野地你超我我追你,到了轉彎道,大家還是很小心謹慎。卓瑪,抱緊我,拐彎了。路上,摩托車的吼叫聲和車手高高低低嗷嗷的叫聲,混雜在一起,刺激得我也忘乎所以地大聲尖叫不止。啊……太狂熱了,太過癮了。風呼呼地穿過耳邊,齊腰的長發刷刷地和風一起往腦後甩去,我把臉緊緊貼在康巴的背上,感覺他渾身鐵塊般的肌肉,左突右闖,鼓湧著我血往頭頂湧。我左手摟緊他的腰,右手拿著花圍巾舉過頭頂,呼啦啦陣陣作響,引得朋友們狂熱地追逐,不知不覺車隊就盤上了米拉山山頂。過了米拉山,路平坦多了,摩托車隊又開始了新一輪狂野的追逐。康巴的車停了下來,他把我從車上抱下來,指著路邊問:“卓瑪,還記得這個地方嗎?”我被摩托車顛得基本已經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整個臉都木木的,沒了感覺,他問我什麼,我根本沒聽清。他大聲喊叫:“卓瑪,還記得這裏嗎?”康巴看著我糊裏糊塗的模樣,樂得東倒西歪。我沒好氣地說:“有什麼好笑的,這是你撞我車的地方。”“如果我不撞你車尾,怎麼能和你在一起。當時我躺在地上看到你走過來時,我想我要的女人來了,我不會放過她。野女人車開得夠野,把我撞得夠狠,渾身疼痛了好幾天無法騎車啊。”說完,他雙眼冒出了火焰般的光芒,我知道要“壞事”了。我動作迅速地轉身騎上康巴的摩托車就跑。隻聽康巴大喊:“野女人,等我。”騎出了很遠,停下來看著康巴追了過來,我得意地說,玩野的,我比你狠。說完不容康巴說話,我就喊道,上車。康巴無可奈何地摟住了我的腰,一踩油門,車衝出了很遠。

下午三點鍾車隊到達拉薩。

拉薩的朋友,原來安排康巴連續三天每晚表演兩場,康巴說,每天晚上八點隻演一場。下午六點,他提前到朗瑪廳看燈光音響情況,我離開康巴,提著照相機一人到八角街,可一點拍照的心情都沒有,心裏惦記康巴晚上的演出,不到七點半,我到了拉薩朗瑪廳,觀眾席坐得滿滿當當,我粗略掃了一眼,臉色焦紅的當地人多一半,其他看上去,像是到西藏的旅行者,也有不少老外。舞台正前方喧鬧地掛著花花綠綠的條幅,我已習慣了八一鎮朗瑪廳濃鬱香甜的酥油茶醞釀出來的暖意,習慣了那裏原汁原味的藏人藏服,進了這流光溢彩的空間,突然不知該把目光放哪兒。

晚上八點,朗瑪廳舞台閃爍著五光十色眩目的燈光,熱場的歌舞開始後不久,具有西藏特色的服飾表演,吸引了觀眾的目光,一對男女演員身著鬆讚幹布和文成公主的服裝,在濃鬱的藏族音樂伴奏下,在舞台上款款展示那個時代的雍容華貴……熾烈的燈光,像探照燈一樣在舞台上旋轉掃射,報幕員盛裝走上了舞台。掌聲,熱烈的掌聲。報幕員一上台就亢奮,她邊走向舞台,邊鼓動觀眾要掌聲。“今晚,我們邀請了西藏的吉普賽歌手,他帶著遊走的朗瑪廳,把美妙的歌聲傳遍了西藏的雪山、草地、河流,就是草原的風都會哼唱他的歌曲。今晚,我們有幸請來了我們的草原雄鷹葉茂康巴。”

突然間,所有的燈光熄滅了,一束追光聚攏在康巴身上。康巴走到舞台中央,他身著黑色藏袍,腳蹬一雙長及膝蓋的黑靴,腰係一條布達拉宮紅牆顏色的腰帶,齊肩的卷發自然飄灑。觀眾的目光,都被康巴雪山一樣的冷峻、孤傲震懾了。朗瑪廳突然靜止,沒有了任何聲音。他以藏式禮節問候觀眾,他嘴角的笑如陽光照在雪山上,表麵的熱,包裹著裏麵徹骨的寒,眼睛裏是草原一樣無邊的孤獨、空曠。我不眨眼地盯住他看。天哪,這是我的葉茂康巴嗎?我又一次跌落到迷幻中。我的孩子,這個聲音是母親在迷幻中從心底迸發的。我的野獸,草原上自如奔跑的狼,在原野上是那樣矯健雄猛,我的心都咚咚直跳,我渾身水淋淋的。

我的康巴,你冷嗎,我看到你眼睛裏是一座雪山,是珠穆朗瑪峰嗎?我想衝上舞台抱緊你。我的眼睛裏騰騰冒著火焰的康巴哪裏去了,一唱起《康巴漢子》歌曲,就渾身燃燒激情的康巴哪裏去了?康巴,你不知道你今天的神態,你奇妙的裝束,你與以往不同的演出風格,讓我多麼吃驚,我又是那樣的喜歡。你是不是要以別具特色的服飾,表達自己對喧囂塵世的抗拒、排斥?在你無法改變的現實麵前,你是那樣的無奈,你隻能借助你所能掌握的應對這一切,這是另一個我不熟悉的智慧的康巴。

西藏,我迷幻,康巴,一次次使我迷幻得難以醒來。

那首他自己創作的歌曲,《珠峰上的那捧雪》:

珠峰上的那捧雪

格桑花一樣的女人

你是那樣的美

你的芬芳是那樣純粹

草原為你沉醉

我不讓你孤單地美

我不讓你孤單地飛

我是草原上自由的風

日夜圍繞著格桑花

生生世世

仰望珠峰那捧聖潔的雪

康巴站在珠峰下,奔馳在草原上,飛翔在藍天上,康巴的歌聲停了,風雪中大片大片的雪花鋪天蓋地湧向了康巴,在一片雪白純淨的天地間,紅色的英雄結火樣的耀眼灼目。

孤傲的,獨立的,內心純粹的康巴漢子。我的愛人,我在這裏,我就在你身邊,和你站在一起。

雪停了。康巴來了。

哈達,一條條雪白的哈達,披在了康巴的脖子上,耀眼的舞台燈光糾纏著康巴,狂熱的觀眾潮水般包圍著康巴,我看見一位滿頭銀發的老阿媽,緊緊抱住康巴的胳膊說,孩子,孩子,康巴伏下身把臉埋在老媽媽的肩上。

康巴在找我,他在找草原上自由流動的風。

舞台上的他,像草原一樣,空曠的目光越過燈光,越過雪山,越過雅魯藏布江,找尋著什麼。康巴,我已經什麼都不顧忌了,我要緊緊抱住你,我的愛人,我要把所有的溫暖給你,我要讓你知道,我就是空曠的草原上讓你呼吸舒暢的風。演出剛結束,康巴拉著我的手,就向外走,我一句話也沒說,跟著他就走。出了朗瑪廳大門,我一把抱住康巴說:“我的康巴,你今天怎麼了,為何是這樣的裝扮?”康巴深深吐了口氣說:“我說不清,我覺得喘不上氣,隻有見到天和地,隻有和你在一起,我這口氣才能出來,在屋子裏我喘不過氣。”

第二天中午,我對康巴說,我要吃麵條,我想吃麵條。行,吃完麵,我帶你到拉薩藏獒市場看看。真的!太好了。我帶你到德吉路,那裏有家麵館飯菜特別好吃。這是一家陝西人開的飯館,進門一看,有各種麵食、釀皮子、肉夾饃,全是我想吃的。我全都想吃。康巴說,愛吃就全買上,你吃剩下的我解決了。看著康巴狼吞虎咽的吃相,我心裏琢磨,這是昨晚那個在舞台上,孤傲冷峻的葉茂康巴嗎?他是我的康巴嗎?我眯眼看著康巴。吃完飯,康巴拿手一抹嘴說,走,去看藏獒。摩托車一路穿過拉薩河,到了太陽島。摩托車往左一拐,我一看,哈哈,太過癮了,路兩邊全是大大小小的藏獒,我一下來了情緒上去就問,這個大藏獒多少錢?那個小藏獒怎麼賣?康巴一把拉過我說,你又不買,亂問什麼,在西藏,買東西看上再問價,問了不買人家認為你在耍他,會和你急眼,惹急了人家還要打你。他訓我,我一點兒都沒有感到不舒服,看到康巴蹲下身體,用藏語和攤主聊天,我想,他可能在了解藏獒行情,趁此機會我仔細打量這些可愛的動物,覺得它們長得那麼稀奇。方方正正的大獅子頭上,配上一雙三角眼,愛答不理一副不理人的架勢,四隻蹄子,顏色金黃金黃的,俗稱“鐵包金”。每個藏獒脖子上,都套著火紅的毛線圈,看上去威風凜凜的。康巴拉著我的手,邊走邊介紹,今年藏獒行情見漲,一隻純種藏獒價格上千萬,一隻普通藏獒的價格也幾十萬,再一般的幾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