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左顧右盼看藏獒時,一隻金色的小藏獒盯住我,沒完沒了地看,我一下喜歡上這個機靈的小東西,摸著它金黃色毛絨絨的小腦袋不舍得離開。康巴看出我的心思,蹲下和攤主說價格。卓瑪,我把價格從八千講到三千元,我決定買了。有點貴了吧?
你喜歡我就買了。我抱著康巴給我買的小金獒,一路上小東西用腦袋在我身上蹭來蹭去,不時地伸出舌頭舔我的手臉。
晚上康巴演出,白天帶我轉了八角街,看羅布林卡,逛拉薩酒吧,講瑪吉阿米的故事,也順便幹些吵架和好再吵架的事。
在拉薩停留四天後,我們要離開拉薩,到藏北的那曲和廣東的汽車俱樂部的車彙合,去參加賽馬節。浩浩蕩蕩的摩托車隊下午不到三點就趕到那曲,廣東的朋友早早就等候著康巴,摩托車還沒停穩,他們就“鳥語花香”地摟在一起又捶又打像是八輩子沒見麵。好靚好靚啊!廣東人誇獎康巴的話我聽著像是好冷好冷。
八月上旬,藏北景色綠得我都想瘋掉了,好一個羌塘草原。那曲鎮北麵有一大片望都望不到邊的草甸子,一夥人看到比版畫還美的景色也都瘋了,嘴裏不停地喊著,好亮好亮啊!廣東朋友又在“鳥語花香”了。他們顧不上這裏四千多米的海拔,歡蹦亂跳地撲倒在草原上打滾翻跟頭,我手中的照相機也瘋癲了,隨我一起張狂在景色裏。康巴背對我蹲下來示意要背我,我趴在他背上,倆瘋子一路狂風暴雨地野在綠色草地裏。不一會兒,廣東的朋友就直挺挺地躺倒在草地上,隻剩下喘氣的份了。康巴打開隨身帶的熱水壺,往裏放了不知什麼樣的東西搖晃幾下說,來,每人灌幾口就好了。不一會躺倒的人坐起來,康巴,你給我們吃的什麼靈丹妙藥,我們的心總算回到自己肚裏了。朋友們坐著別動,均勻地呼吸,養足精神。我們紮帳篷,擺酒席,準備篝火,九點開始狂歡。康巴細心起來那麼可愛。還沒等到九點,草原上已飄動著青稞酒的香味,酥油茶、風幹羊肉、牛肉擺滿草地,廣東朋友帶來各種罐頭食品花花綠綠擺開,康巴忙忙碌碌點火烤著一隻全羊,五個羊頭。烤羊肉的香味把大家勾引得興奮不已,廣東人端起銀碗和康巴咣當一碰就幹,康巴端著往外溢灑酒的大碗和朋友一個一個地碰杯,比喝白開水還爽快,看得人都有些怵。烤羊肉還沒吃到嘴裏,二十斤裝的塑料桶裏酒剩了一半。我有點坐不住了,但我知道他的性格,不能這時勸阻,康巴人最好客,為好朋友兩肋插刀。我盼望的烤全羊上來了,康巴拔出腰刀把羊肉割成條塊,大夥一手拿肉一手端酒開始狂歡。這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康巴喊,篝火點起來。紅通通的火光照得草原有了一種虛幻的天堂般的美感。火光映照下,彪悍英俊的康巴像神一般長在我眼裏。他放開嗓子唱起了歌,他的歌聲把夜晚的草原擴展得無邊無沿,遼闊明亮的遠方,在歌聲中變得伸手可觸。朋友們,舞蹈。大家扔下酒碗手拉起手跳起了奔放的鍋莊舞,跳著唱著嘴裏還有節奏地叫喊著,呀呀,酒助舞興,每個人忘情地釋放著自己。
我一直舉著照相機,想捕捉草原夜晚篝火旁舞蹈者的鏡頭,我看到中國最早開放前沿的廣東人,在大自然中,像憋瘋了的人一下找到釋放的源頭,瞬間酣暢淋漓地人性盡現,露出孩子般的天真率性。我突發靈感,我要把都市現代人和西藏遊走的朗瑪廳在一起的鏡頭留在記憶裏。
自狂歡開始,留在鏡頭中最多的是廣東一位甩著長發的女孩子,她的目光像南方春天的雨,緩緩急急地飄灑在康巴的臉上,她是都市的精靈,唱歌跳舞喝酒舒展自如,不論是跳熱烈的鍋莊舞,還是舒緩的弦子舞,她一直拉著康巴的手。舞蹈持續跳到了快淩晨一點,康巴說朋友們接著喝酒。康巴迎著向我走來,女孩子拉著他的手一同走過來,康巴輕拍她的肩膀,示意請她坐下來喝酒,然後高一聲低一聲地喊卓瑪,看到我他說你忙什麼哪,我的野女人?跳舞時找不到你影子,過來喝酒。說著話他拉著我的手遞給我一碗酒。來,我倆幹了。看我把一碗酒喝得滴酒不剩,康巴把酒碗扔在了草地上,雙手按在我肩上說,真是我的野女人。朋友們喝酒唱歌,女孩子幹幹脆脆就盯著康巴看。我對康巴說,我倆去和那個漂亮女孩子碰一杯酒。他傻呼呼地問哪個女孩子?跟我走,過去就知道了。“你的舞跳得真好看。”我誇讚她。康巴對她說,紮西德勒,一碗酒見底了。女孩子拉著我的手說卓瑪真漂亮,然後有些羞澀地對康巴說,你給我們唱那首草原都會哼唱的歌好嗎?康巴看著我唱起了《珠峰上的那捧雪》。女孩子站起來圍繞康巴跳起舞,她舞蹈時雙眼脈脈含情地看著康巴,當康巴唱到我不讓你孤單地飛,我不讓你孤單地美兩句時,女孩子順勢坐下來,低頭獨自喝了一碗酒。唱完歌康巴說,這首歌我是為我的女人卓瑪創作的,也是為草原所有好女人創作的。康巴唱歌時從沒有說過這麼多好聽的話,我一下都聽蒙了。
唱完歌,康巴又被興致盎然的朋友拉去喝酒,我一個人坐在篝火旁看相機裏的片子,整理今天的心情。長發女孩走過來挨著我坐下說,卓瑪,我想和你坐一會兒。女孩有些憂鬱不那麼活潑了。你拍的照片太漂亮了,發到我郵箱行嗎?你喜歡我很高興。我們互留了地址。我看她說話猶猶豫豫的樣子,心想她可能有什麼話想對我說,我笑眯眯地看著她。你的康巴好靚仔,我好喜歡他,他身上沒有一點時尚的元素,可他在自然中表現的是一種不一樣的時尚,我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身上有火一樣的激情,和他在一起變得快樂無憂了。姐姐,給你說真話,我迷上了你的康巴,我就像做夢一樣,隻有夢裏才有這樣的人,可我知道這不是夢,活生生的康巴和我一起跳舞,給我唱歌,他長得英俊彪悍,唱歌很棒,很能抓住觀眾,他唱的歌就是中國最美的原生態唱派。女孩子說起康巴都手舞足蹈了,女孩子介紹說,她是音樂學院的教師,看康巴在音樂方麵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如果到內地他會在歌壇獨樹一幟,成為一種新流派。她想把康巴帶到內地去發展,問我看行不行?“唉,內地怎麼就沒有這樣的男人。”女孩子歎息著結束了表白。我安安靜靜地聽她傾訴,我知道她隻不過是草原上匆匆的過客,是看風景的人,任何優美獨特的風景都會使她激動感慨,特別是西藏,她屬於都市,離開風景很快一切都忘得一幹二淨。我說你悟性非常好,說話也直接,盡管我代表不了康巴,可我了解他,他是西藏草原上的雄鷹,他離不開西藏的天地河流,也離不開草原,你的美意我會告訴康巴,謝謝你,有時間歡迎你到林芝我們的木屋做客。卓瑪,我好羨慕你,嫉妒你。說完這番話,她輕輕摟我一下,背過身走了。
今年的賽馬節時間是八月十二日,到那曲第二天,一年一度的賽馬節開始了。開幕式上康巴他們的節目安排在開場,演出一結束他就對我說,卓瑪,我們在這裏待兩天,見到馬我走不動路了,這兩天我顧不上你,你自己去玩。話沒說完他的朋友就拽他跑了。兩天裏,我提著相機在人山馬海裏穿梭,和狂熱的藏民一起為騎手加油,嗓子喊啞了自己都沒覺察。西藏真的是讓人發瘋發狂的地方。又開始了遊走。八月中旬的藏區太陽就是大火爐,直懸在人頭頂上烤著。到達墨竹工卡時我嗓子冒煙了,屁股在摩托車上巔磨得紅腫,再也不敢挨車,我哀求康巴說,我再也走不動了,我要喝水,我要躺下休息。疲憊不堪的我隻想對我的康巴撒嬌。
摩托車隊停下來休息,康巴說,哪兒疼我看看。我從摩托車跳下來喊叫著,我騙你呢,我要拍照片,這裏是鬆讚幹布出生地,我要把這兒留在相機裏。車隊等我拍完照片繼續趕路,大夥兒攢足精神準備要翻越米拉山。突然,在山下一片開闊的草甸前麵出現了長長的馬隊,他們往路邊的灌木叢中走去。我們好奇地把車停到了路邊,走近一看,他們每個人身上穿的是特製的寫有“茶”字樣式的背心。康巴說我去探個究竟,說著就往有馬的地方走去。在一個比較開闊的草坪裏,看到幾個外國男女和幾個中國人在一起聊著什麼。這時,我對麵來了一位個子不高,但很結實的中年男人,胸前掛著寫有“重走茶馬古道總領隊”的胸牌。我毫無顧忌地笑著上前和他握了手,我告訴他,摩托車隊朋友是林芝地區遊走的朗瑪廳,剛從拉薩、那曲演出結束過來,準備返回林芝的,看到你們特別好奇也覺得親切,你們人馬隊伍氣勢龐大,不知你們這是……我的話故意沒有問完,這位因風吹日曬臉膛黝黑的男人掩飾不住激動地說:“我早就聽說過遊走的朗瑪廳,今天和你們碰到是緣分。”話題一轉:“你們現在看到的是徒步‘重走茶馬古道’的隊伍。‘重走茶馬古道’我們這個活動是從2005年的8月份啟動,由來自雲南各地的馬隊隊員、九十九匹精壯騾馬在下關集合會師,經麗江、香格裏拉,翻越雪山和無人區,直到拉薩、日喀則,全程八千裏。‘重走茶馬古道’活動主要是對這段曆史的重溫,也是對藏文化沉澱的總結。我們已經走了幾個月,每天人多馬馱隻能走三四十公裏,現在這裏整休,明天再趕路。如果你們不嫌我話多,我賣弄一點學問。這茶馬古道早在明清年代就開始了,把雲南的茶經麗江運入西藏和康藏,到了今天的康定後,再把雲南竹筐包裝換成牛皮包裝繼續走,到康藏線再運到西藏各地,路途的險境不說,光遭搶劫就讓商人頭疼,有人探明一條運茶路線,從德欽經碧士到邦達,過工布江達再走墨竹工卡,最終進入拉薩。每年春季,馬隊馱著蜂蠟、犛牛尾、麝香、蟲草等物,換上茶葉返回。西藏馬幫就在往返中形成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