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文藝進行時(1)(2 / 3)

這本書用了明朝宋應星的《天工開物》做名,作者想強調的是所有小說裏的人物其實也是一種“物”。《天工開物》正好就是一個藝術創作的過程,從大自然造物到人造物之間是沒有距離的。在這個層麵上,這本書就變得非常複雜了,即所謂的“二聲部”彼此來回。

或許我很難在短時間內把這本構思非常精巧,結構又非常繁複的書說得非常清楚,但是我真心希望大家如果有機會的話能夠拿到這本書看一看,或者什麼時候它能出個大陸版。這樣大家就能夠見識到當一個香港小說家要嚴肅起來的時候能夠嚴肅到什麼程度。

作者小傳

董啟章,從事寫作及寫作教學,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聯合報文學獎長篇小說特別獎,及香港藝術發展局文學新秀獎等。著有小說《V城繁勝錄》、《衣魚簡史》、《貝貝的文字冒險》、《東京·豐饒之海·奧多摩》、《時間繁史·啞瓷之光》等。

《切·格瓦拉之死》

“很可惜,他失敗了!”

“一個人如果30歲前不相信社會主義的話,他就沒有良心;一個人如果過了30歲還相信社會主義的話,他就沒有大腦。”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一個年輕人應該要有廣博的同情心,要有改變世界的熱血,要有遠大的理想,而社會主義完全能夠代表這一切。但是如果他到了一定歲數,知道了人世的艱難,現實的困苦,人生中各種各樣所不能夠推卸的責任之後,他仍然相信這些東西,仍然相信這些價值,仍然相信社會主義,那他就是一個傻瓜了。

這句話在最近30年的西方世界變得特別流行。它表達的是一種集體的虛無感,這種虛無感是整整一代人的,特別是20世紀60年代的“嬉皮士反戰運動”。從中國的“文化大革命”到法國的“五月革命”,再到美國的“反戰運動”,全世界經過這些事的那一代人後來都有一種幻滅感,這使得這句話變得特別流行。

怎麼樣去把握和認識這樣一種幻滅感,給大家介紹《切·格瓦拉之死》。我看的是台灣版,大陸版很早就出來了。作者叫做傑伊·坎特(JayCantor),是一個美國的文學教授,現在波士頓大學教書。傑伊·坎特除了是個教授之外還是個挺不錯的作家,這本書是他的第一本小說,後來他還寫過好幾本小說。

這本書的翻譯者也非常值得介紹,叫鄒亞,譯得相當好。全書翻譯難度很大,篇幅也長,600多頁的煌煌巨著,文體繽紛燦爛,非常複雜。這本書在20世紀80年代出來的時候曾經得過好評,但後來好像被人淡忘了,直到這幾年因為切·格瓦拉熱又回頭,很多人才把它重新拿起來看。

關於切·格瓦拉,描寫他的小說、傳記、紀錄片、電影、漫畫卡通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因為他是個神話般的人物,他能夠提供很多創作的靈感和題材,所以很多人以他為主人公寫小說。但是這本小說在當年出來的時候真是一部別開生麵的著作,看完之後覺得有點像拉丁美洲的魔幻現實主義寫法,文筆近乎於一種巴羅克式的精雕細琢,而且最特別的地方是他的觀點。

整本書大概分成兩大部分,第一部分叫做“批判:自我批判”,第二部分叫做“玻利維亞戰爭日記”。每一部分又切開兩重時間去寫,一重過去,一重現在。作者一方麵以回顧過去的狀態去看當年切·格瓦拉寫的日記,以及他的戰友記載當時一些人的口述記錄;另一方麵則是以現在的觀點重新回顧過去發生的這一切,理解當中的成敗和因果關係。而且每一個部分裏那些所謂的切·格瓦拉日記有大半是作者虛構的,裏麵充斥著各種不一樣的聲音、不同的說法,有時候是日記,有時候是劇本,有時候是新聞報道,寫得非常複雜。

這本書表達的中心觀點是切·格瓦拉是一個時代的悲劇人物,他的確有遠大的理想,但是很可惜,他失敗了,而且今天去看甚至有點可笑。

比如他信心飽滿地跑去玻利維亞打遊擊,他覺得自己很擅長演講,在玻利維亞叢林裏麵碰到一幫農民,就把這個小鎮的人叫出來,然後對他們演講,說美國人有多壞多壞。結果這幫人就問他們說什麼呢,北美人很壞,北美人是外星人還是怪獸呢?也就是說那些人無知到不知道什麼叫北美人,更不知道什麼叫美國人。切·格瓦拉就跟他們說:你們知道嗎?你們生產出來的糧食全被他們霸占了。那些農民就說不對呀,這些土地都是我們自個兒的,我們自個兒種,沒人霸占。切·格瓦拉隻好再給他們分析:你們不知道,你們的這些東西最後隻能賣給他們,他們買家壟斷了。結果那些人聽得是一愣一愣,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對比之下反而顯得切·格瓦拉特別傻。到了最後,切·格瓦拉被描寫成一個偏執狂,一股熱情完全專注於個人的夢想。他的夥伴說:“切不再和我們交流了,他失去了解釋的興趣,或者說,他根本就不能解釋。我們的想法不重要,甚至可以說,我們的忠誠並不是那麼的重要,他不需要我們;或者說,他並不是長期地需要我們,他的計劃中沒有我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