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格瓦拉最終被描寫成了一個有理想但是不顧現實,最終導致自己失敗的偏執狂。事實上,這也是整整一代西方知識分子集體反省的結果。
當年他們都曾經最相信革命,支持切·格瓦拉,崇拜他。但是當有一天發現自己沒有什麼能做得到的時候,回過頭來就隻能夠嘲諷過去的一切。我們見過很多這樣的中年人,不是嗎?
他們曾經非常勇敢地想要改變世界,但是到了後來發現自己無能為力。為了不讓自己良心不安,要麼就斷然否定自己的過去,覺得自己完全是愚蠢無知的,認為現在還相信那一套的人都是笨蛋;要麼就像這本書一樣,變成一種犬儒②式的嘲諷:“哎呀,理想是該有的,我怎麼樣表達我的理想呢?我買件T恤或者有時間捐點錢吧,你真要我幹革命,那就免了,謝謝了,因為那是注定會失敗的。”這本書表達的就是這種犬儒的情緒。
看到這裏也許你會覺得切·格瓦拉早死是好的,是有道理的。讓切·格瓦拉永遠活不到這樣大的歲數,永遠是二三十歲年輕人的偶像,永遠被封存在曆史之中,以他驕傲的眼神看著那些白發斑斑的老人怎樣離棄當年的諾言。而這些人再次麵對曾經的偶像時隻能慚愧,於是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一並給否定掉!
作者小傳
傑伊·坎特(JayCantor),美國波士頓大學教授,人權運動和反越戰運動的積極分子。師從諾爾曼·布朗和赫伯特·馬爾庫塞。除《切·格瓦拉之死》外,另著有《大頸區》(GreatNeck)和《瘋子貓》(KrazyKat)。是1989年麥克阿瑟獎(MacArthurPrizeFellowship)得主。
王小波Ⅰ《沉默的大多數》
被炒作出的神話符號?
公眾視野裏有兩個姓王的作家很紅,一個王朔,一個王小波。王朔還活著,而且到處上節目,接受媒體采訪,鬧出過很多風波,大家關注他很自然。但是王小波死了十年,雖死猶生,依舊有很多人在懷念他。
每當你看著那些懷念活動、紀念文章,難免困惑:誰是王小波?王小波是幹什麼的?他寫了什麼東西?留下了什麼影響?為什麼他成了一個神話一個符號?這個符號底下的王小波又是誰呢?
很多人說王小波是被炒作起來的,之前他的遺孀李銀河教授發起了一個“重走小波路”的活動,找了一批王小波的粉絲,從頭到尾走了一遍王小波曾經走過的路。這個活動被很多人認為是“朝聖”,也有人幹脆說是“炒作”。王小波去世之後,每年都有很多人重新關注他、紀念他。他去世十周年的時候,《南方人物周刊》、《新世紀》等刊物都紛紛刊出封麵專題,重整他的故事。
此外,還有藝術家專門做了王小波的裸像,兩條腿叉開坐在地上,露出個生殖器,軟叭叭地搭拉下來。這個舉動被很多人認為侮辱了王小波,但藝術家自己卻說這麼做才是對王小波最真實、最坦白的致敬,因為王小波寫東西就很坦白、很真實。
過去網上有一個“王小波門下走狗大聯盟”,其中一個人物叫歡樂宋,他接受雜誌訪問時暢談了為什麼寧願當王小波的“門下走狗”。他一方麵說自己不會崇拜王小波,不會把他當成神,另一方麵又說自己愛好文學,覺得自己這一代無論如何都趕不上他。這不是把他當成神是什麼呢?
坦白講,我對王小波的感覺跟很多讀者不一樣,他們心目中的王小波特立獨行、非常自由,是一代啟蒙者,包括我認識的一些評論界同行都坦承受他影響非常大。但是無論我怎麼看他的東西,就是產生不了大家說的那種“感動”跟“觸碰”。後來才明白,因為我生活在香港,跟大陸朋友所處的語境有點不一樣,感受自然不同。
王小波曾說,影響他最多的作家是福柯和羅素,我在20世紀80年代末就已經在看這些人的東西了,所以再看王小波時並不會感到特別震撼,震撼往往來自於看到、聽到一些以前從來不知道的事情。這使得我往往以一種隔岸觀火的態度看王小波的作品跟“王小波熱”。
大家常說王小波是個自由主義者,這個觀點值得探討。首先,他放棄了大學裏相當穩定的職業機會而選擇當自由撰稿人,大家覺得這很可貴,這是自由。但是這樣的自由早在1949年前就已經存在了,現在也依然存在,隻是經過幾十年之後,他這樣的自由在當時看起來非常特別罷了。而這種自由正是另一種不自由,因為你必須在市場上販賣你的文章跟作品來維持生計,全世界有哪個地方的作家不是處於這樣所謂“自由”或“不自由”的狀態中呢?
其次,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作家,很多人說他有點像梵高:生前潦倒沒人認識,死後大家越來越捧他,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個神話。
都說王小波特立獨行,這個好,那個好,文筆好到能夠拿諾貝爾獎等等。我認同王小波寫的東西很好看,也非常佩服他,但是我很懷疑那些不斷在讚頌他,甚至引用他名言的人裏到底有多少真正看過他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