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寫到第六部的時候,這位大法師已經完全喪失了法力。他為拯救世界用盡全部功力,變成一個普通的老人,回到島上隱居起來。但是魔法世界的人都非常敬重他,他也覺得自己生活得比以前更快樂了。最偉大之處是做回一個平常人,這聽上去是不是很有道家的感覺?沒錯,小說的作者就曾經翻譯過老子的《道德經》。
勒瑰恩花了30多年時間去研究道家的哲學思想,她的小說自然也融會貫通了很多道家理念。她所翻譯的《道德經》非常詩意,比如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勒瑰恩的翻譯是:“TheWaythatcanbetoldofisnotanunvaryingWay;Thenamesthatcanbenamedarenotunvaryingnames.”意思是,你能夠走的道路,就不是真實的道路,你能夠說出來的名字,也不是真實的名字。這些觀念道出了小說的重要精髓,其思想在此後的魔幻小說界都產生了很大影響,很多人試圖回答這個問題,那就是——什麼是“真名”?
“真名”就是事物真正的名字,在《地海傳說》中,它是所有巫師具有法力的根源。當你懂得了風的名字,雨的名字,甚至大海的真正名字,你就能呼喚它們,操縱它們,掌握一種超自然的力量。真名能夠描繪和捕捉到事物的本質,一個巫師必須仔細觀察萬事萬物,他要懂得聆聽風的聲音、細雨的飄過,觀察一株四葉草、一棵鬆樹怎樣開花結果,這樣才能最終掌握事物真正的名字。其實這個想法並不是作者的原創,傳說中倉頡造字的時候,也是“天雨粟,鬼夜哭”。萬世萬物都被賦予名字是一件震天撼地的大事,連鬼魂都要為之哭泣。所有的東西被命名也就意味著能夠被人類所認識和操縱。而《地海傳說》中出現的最有顛覆力的東西,是真名沒有誕生之前的那種力量,叫做“太古力”,這種力量來自於大地。
由於娥蘇拉·勒瑰恩同時還是一個女性主義者,所以這部小說比較關注女性角色。傳統的奇幻小說中大部分法師都是男人,女巫則多是次要角色,就算法術高強,也往往被描繪成邪惡的化身。但是《地海傳說》糾正了這個偏見,最後女巫成為最強大的魔法師,連男主角格得都遠遠比不上,因為她身上被賦予一種來自大地的力量。
這種對大地和女性的讚美以及對兩者之間聯係的強調,與希臘思想頗有淵源。今天的環保主義者所提倡的深度生態學中有個概念“蓋婭”,在希臘文中的意思就是“大地”,是希臘神話中的大地母神。大地是有生命的,而且是一個超大型的生物,這就是《地海傳說》中貫穿的理念。
此外,小說還升華出一些樸素的人生道理。比如格得的師父奧金,他的外號叫做“沉默者”,別的法師都會通過操縱天上的雲來避雨,而他卻總是任憑大雨肆意灑落,然後找棵豐茂的棕樹躺下去。格得小時候不明白,學了魔法不用,學來有什麼用呢?等他自己也成為一個大法師才明白:最偉大的法術就是藏而不用,沒有用的東西,才往往具有最強大、最原始、最豐沛的生命力。
(主講梁文道)
《哈利·波特》
少年成長的敗筆
J.K.羅琳(1965-),英國格溫特郡人,畢業於埃克塞特大學,因《哈利·波特》係列的巨大成功,不久前被母校授予博士學位。
如果所有的一切不是經過矛盾的選擇而獲得,這個人物算成長過嗎?
每一本《哈利·波特》出版都會引發全球書市的一陣狂飆,目前為止,《哈利·波特》係列已經賣出了三億多本,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三大暢銷書。排在它前麵的是誰呢?第一位是《聖經》,第二位是《毛主席語錄》。
奇幻小說已經成了流行文學或通俗小說的一個重要類型,它向來被認為是寫給孩子看的東西,因為他們愛發呆,愛幻想。奇幻小說的特點就是特別強調一個魔法世界的存在,不管西方的《魔戒》還是中國的《封神榜》,都有屬於自己的獨特空間和規則。
《哈利·波特》具有奇幻小說的另一個特點,那就是沿用成長小說或教育小說的模式,強調一個少年的成長經驗。成長小說這個概念來自德國文學,最有名的文本就是大文豪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顯然羅琳就是在這個基礎上架構了一個魔法世界。現在香港和台灣很多中小學都把《哈利·波特》作為指定的課外讀物。說來也怪,很多孩子平常一上英文課就頭痛,現在《哈利·波特》第七集一出來,他們等不及中譯本就已經人手一冊了。不僅如此,連拉丁文也開始受關注。在很多人看來,拉丁文早就是一種瀕臨死亡的語言,隻是用來閱讀一些古籍。可是因為《哈利·波特》中很多咒語是用拉丁文寫的,以顯示魔法是一種古老智慧的產物,現在居然也有很多人有興趣去學拉丁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