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隨同總統出訪(2 / 3)

當晚蒙博托總統下榻的這座五星級飯店有80多層,總高約240多米,但在高樓林立的紐約城其高度僅為中上。

蒙博托總統被安排在37層的總統套房。

作為隨行人員我被安排在10層,翻譯在12層,我倆聯絡還得靠電話,雖說相距不遠,但見麵卻不易,因為樓層設計的七拐八拐,單是電梯就有十幾部,飯店總體規模實在太大了,令我大開眼界。實知資本主義發達國之首的美國紐約大都會其繁華程度,無與倫比。

離開紮伊爾已是第三天了,我連續吃了幾天法國大餐,這會兒又要跟著吃美國國宴,自己的胃開始有些難以接受了,真想找點兒什麼熱水熱粥的喝,可是在美國紐約的五星級飯店內哪兒都沒有這類服務,不由得想起那句老話:“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總算領教了西方文化霸權大國也有服務缺項的地方。

我與翻譯在電話中約好到一層大廳服務總台,經詢問得知在飯店負一層有一家日本料理餐館,兩人商議下去嚐試一番。果不其然,有涮牛肉、烤海鮮、清蒸大螃蟹、高湯、菜粥、白米飯等接近中國飲食口味的飯菜。我的胃口大開,決定飽餐一頓。就餐時,按日本傳統習俗,我倆盤腿而坐,日本女服務生跪伺。我倆細嚼慢咽地品嚐著各種日本料理風味,這一頓晚餐竟吃了一個多小時,花了三百多美元,但一並記在蒙博托總統開支賬下。

後來我才知道,但凡出訪,離開紮伊爾後,所有隨行人員的消費和吃住行,一律由總統負擔,先記賬,然後由總統財務秘書再做總結算。

湯足飯飽,然未飲酒,時間接近20點,到了為蒙博托總統做按摩的時間了,回自己房間稍作整裝後直奔37層蒙博托總統所住套房。

走出37層樓層電梯與在那裏等候的翻譯碰麵,就想往蒙博托總統所住套間即這層樓的盡頭走去。這時遇到了點兒小麻煩,擔任警衛總統的外勤警衛是美國安全部門安排的警衛,是美國人,而接近蒙博托總統的內勤警衛才是總統的警衛軍官,是紮伊爾人。

兩名執勤的一男一女美國人看到我與翻譯二人就走過來,一臉高度戒備的樣子,當我倆走近他們時,女警衛用“停下”的手勢攔下了我們,男警衛則立在樓道中央,用身體擋住了通向總統房間的去路。不讓我們前行。

翻譯見狀,趕緊上前搭話,解釋我們要去幹什麼,並出示證件作證明。但無論翻譯怎麼說,他們執意不允許我們通過。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們隻好在原地等待,等待蒙博托總統的警衛軍官出來接我們進去。

結果是執勤守衛的美方警衛用對講機叫來了蒙博托總統的警衛軍官,他們雙方一番交涉後,我們才得以在蒙博托總統的警衛軍官引領下,向不遠處的警衛值班室走去。

警衛值班室是一間麵積挺大的客房,分裏外間,裏麵有兩名蒙博托總統的警衛軍官坐在沙發椅上閑聊著什麼,見我們進來,起身問好握手後示意我們先在旁邊的沙發上休息,等待蒙博托總統的召見。

但這一等就是近三個小時,接近23點了,總統那裏還沒動靜。我們判斷可能時間太晚了,總統已休息了,故決定放棄今晚的按摩安排。

於是我們向帶班的警衛長請了假,先回到自己的房間等待。

半夜零點了,這回估計蒙博托總統一定不會再找我們了,我和翻譯換上休閑裝,又叫了一名當晚不值班的紮伊爾警衛軍官,三人一同向燈火輝煌的街中心走去。這時,有繁華都夜之稱的紐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我們三人徒步行走,走了一巷又一巷,串了一街又一街,逛盡熱鬧繁華處。

生平第一次到美國的那興奮勁兒,精神頭兒,不知疲倦,故一路走啊,看啊,一直轉到淩晨5點才回到飯店休息。其實就是和衣躺在那寬大的席夢思床上小睡一會兒。

床頭一陣陣音樂電話鈴聲驚醒了睡夢中的我,睜眼看表,已是早晨7點30分。是翻譯打來的電話,告知早8點前到蒙博托總統那裏向總統問候請安。

原來,蒙博托總統出國訪問期間有一個重要禮節儀式,即隻要時間允許,每天早晨8點前所有他身邊最知己的工作人員如警衛軍官、禮賓長、大夫、隨行部長、廚師長等須列隊到總統房間問好請安(類似中國清朝的皇家禮儀),昨晚警衛長早將此安排正式告訴了翻譯,但我們隻顧玩兒,轉紐約大都市夜景了,把此事一股腦丟到腦後了。

我匆匆洗漱整理衣裝乘電梯直奔37層。

即昨晚和美方警衛見麵的那個地方,禮賓長正在安排列隊,見我和翻譯到了,就招呼我倆站在了幾位部長身後。稍等片刻,總統的貼身待從招呼大家在禮賓長的引領下進入了總統套房的外屋客廳,一一向站在那裏接受問候的蒙博托總統致意問候。輪到我和翻譯上前握手問候時,總統特意關切地提醒說:“我今天去華盛頓,晚上回來。我們這裏見,你們可以上街為妻子和孩子買點兒喜歡的禮品。”說完,他還朝我們報以會心的微笑。這就明確告訴我們,總統給我們放了一天假,可以放心遊玩。

當天,蒙博托總統去美國首都華盛頓會見美國總統布什。

早餐後,我和翻譯結伴上街。因是白天,也就沒找蒙博托總統的值班警衛陪同,這樣遊玩更隨意,估計大白天人身安全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天,我倆乘公交或轉地鐵,先步行去了曼哈頓商業街和華人聚居的唐人街,在中國駐紐約總領事館歇息,後觀看大西洋岸邊停靠的美軍航母,登上世貿大廈雙塔樓,遠眺自由女神像,一直遊玩到夕陽西下,華燈初上,還不忘登臨帝國大廈欣賞紐約不夜城絢麗多彩的美麗夜景。

紐約標誌性建築世貿大廈雙塔樓在2001年9月11日遭到反美的恐怖分子預謀襲擊,兩架民航客機被恐怖分子劫持直接撞向大樓中部,大樓轟然倒下,化為一片火海,夷為平地,死傷無數,現成為“9.11”紀念遺址。

可能是因為蒙博托總統今天去華盛頓會見美國總統布什,會談得比較順利的原因,等我和翻譯剛到37層蒙博托總統警衛值班室待命不一會兒,總統就安排服務員召喚我們進去,比平時早了近一個小時。一見麵,麵帶笑容的總統還隔著一段距離就伸出了右手,我趕緊上前握住了總統的右手並問安,總統對我和翻譯說:“大夫,明天下午我們出席聯合國大會,我將在會上發言,希望你們去聽,下午4點開始。”

啊!這是天大的殊榮,我和翻譯可以旁聽聯合國大會發言,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蒙博托總統好像先知先覺早就猜透我們會怎麼想,故說完歪著腦袋頗帶深意地微笑看著我倆,翻譯醒過神來,趕忙客氣恭敬地應答:“沒問題,我的元帥,我們一定去。”

總統暢懷大笑,這一幕至今仍曆曆在目。

第二天在聯合國大會廳,我們才知道蒙博托總統意味深長笑的原因,是他在聯大發言時用了很長一段講中紮兩國人民的友好關係。

做完按摩的蒙博托總統早早地入睡了。我倆各回到自己的房間洗了個熱水澡,很快進入了夢鄉。這是到達紐約後的第二個夜晚,已經30多個小時沒好好睡一覺了,這一晚,我睡得很香很甜。

1989年10月4日,在我的一生中絕對是一個極不同尋常的日子。這天,我作為一名普通的中國醫生,隨同紮伊爾總統蒙博托出席了第44屆聯合國大會。這在當代中國援外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幾乎不可想象的。

當天下午15時,我作為紮伊爾代表團的一員,佩戴特製胸牌,與整個代表團一起來到聯合國總部。

聯合國總部位於美國紐約曼哈頓中城東邊的東河河畔,總部大樓是一幢高38層的淺灰色玻璃石板樓,是1946年10月至1951年6月建成的。

總部大樓前方豎有160個旗杆,懸掛著聯合國各成員國的國旗,主旗杆上則飄揚著聯合國旗幟。

紮伊爾代表團的車隊按順序停在總部大樓正門口,全體成員依次走下乘坐的專車,按前後順序步入聯合國大會廳。

大會廳是聯合國裏最大的會議廳,凡是需要所有成員國表決的會議都在此舉行。也就是人們平時從電視中看到的聯合國舉行大會的地方,它的出鏡率極高,廣為人知。

此次來出席聯合國第44次會議的紮伊爾代表團包括我和翻譯在內有二十餘人,算得上一個規模較大的代表團。可能是因為紮伊爾總統要在大會上發言的緣故,代表團負責人將我和翻譯安排在了整個代表團的前排就坐。因首次進入這樣全世界矚目的重要場合,我倆都顯得有些拘謹,規規矩矩地坐在位子上,既不敢東張西望,麵對沙發椅右手扶手上眾多的按鈕開關,也不敢亂動。還是挨著我們坐的禮賓官看出點兒問題,十分體貼地小聲告訴翻譯右扶手上眾多按鈕開關哪個是起什麼作用的。例如,想聽中文同步翻譯,隻需找到同聲翻譯按鈕,再旋轉到中文音譯位置,等會兒蒙博托總統發言時就能聽到中文譯音。其他按鈕各有不同功能,如無需要,盡量不要動它。

我們帶上耳機,調到中文譯音,然後靜候蒙博托總統上台發言。

◎1989年10月4日,作者在聯合大廈前留影

這時鍾表的指針距離16點還有20分鍾。

幫我們調好翻譯按鈕的禮賓官這時用手指示意,隔著麵前十幾排,中國代表團入場了。我和翻譯抬頭向前一望,前麵領頭的不正是錢其琛外交部長嗎?中國代表團一行十餘人在錢其琛部長率領下步入大會會場,在我們前麵就座。中國代表團中還有人朝我們這裏張望,有可能是納悶兒:怎麼非洲的紮伊爾代表團裏的黑人群裏會出現兩名黃皮膚的中國人呢?不過,這是我猜想的。

我們的座席前擺放著紮伊爾代表團的桌牌。

15時55分,本屆大會執行主席宣布大會開始,首先由紮伊爾共和國總統蒙博托發言,鴉雀無聲的大會會場繼而迸發出十分熱烈的掌聲,我倆和紮伊爾代表團鼓得尤為帶勁兒。

蒙博托總統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上主席台,向左右及前方會場內各國代表團點頭致意,隨即熱情洋溢地開始了他一個小時的大會發言。

在近一個小時的大會發言中,僅就中紮友好關係,蒙博托總統就講了十餘分鍾,還多次提到中國在多方麵向紮伊爾提供無私的援助,特別是在醫療、農業及基礎設施建設方麵援助巨大,使紮伊爾人民受益匪淺,高度讚揚了中紮友誼合作關係是第三世界友好合作的典範,他表示自己將竭力促進這種友好關係進一步加強和發展下去。

蒙博托總統的講話不斷被一陣陣掌聲所打斷,我觀察到在前排就坐的中國代表團和我周圍的紮伊爾代表及大多數非洲代表團的掌聲尤為熱烈。

蒙博托總統發言結束後,全場起立以掌聲和注目禮形式目送蒙博托總統在大會執行主席陪伴下退場,然後各代表團依次離開會議大廳。離開會議大廳的與紮伊爾關係友好的一些國家代表團主要成員則走向另一個門廳處,向等候在那裏的蒙博托總統和夫人表示祝賀,祝賀蒙博托總統在今天下午的大會發言獲得成功。

我和翻譯被安排在了紮伊爾代表團的最前麵,排隊站立向不遠處的蒙博托總統和夫人緩步走去,心裏還不停地默誦著翻譯在幾分鍾前剛剛教會我說的法語祝賀詞語。

走到蒙博托總統和夫人麵前時,握住總統先於我伸過來的右手,我十分榮幸地說:“祝賀您,我的元帥!”同時麵帶最誠摯地微笑,並用力地握了一下總統的手,蒙博托總統則開心地說:“謝謝您,李大夫。”

等和旁邊的夫人握完手,我們緊隨著前行隊列向大廳門口走去。

在接受友好國家代表團的祝賀後,蒙博托總統和夫人乘車離去。這時我和翻譯又折回總部大樓內的另一處展覽大廳,那裏有不少人在參觀聯合國成立後在不同時期所接受的部分國家贈送的珍貴禮品,可以說是世界文化豐富多彩的集中展示,美不勝收。

在那些珍貴禮品中,我倆驚喜地看到了1974年中國贈送聯合國的禮物:中國象牙雕刻。其表現的主題是於1970年建成通車的成昆鐵路。據介紹,這座象牙雕用了八支象牙雕成,由九十八個人雕刻了兩年多,其工藝之精湛,造型之精美,意境之宏大,令人讚歎不已!

此外,我們還看了有關中國加入聯合國的圖片和實物展覽,從中了解到中國在聯合國成立之初和1971年恢複中華人民共和國聯合國的合法席位後所做的巨大貢獻。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被告知隨蒙博托總統前往波士頓,匆匆收拾行裝後乘車趕到50公裏外的一個軍用機場,在那裏登上一架中型客機飛往波士頓。

波士頓位於美國東北部大西洋沿岸,距紐約200多公裏,是美國著名的文化城,聞名於世的哈佛大學在此,波士頓交響樂團享有很高的國際聲譽。

我們在那裏的一家五星級飯店住了一晚。蒙博托總統出席什麼活動,我們不得而知,當天也沒做保健,所以,我倆借機又度過一個不眠之夜,觀光波士頓夜景一個晚上。

第二天中午,由波士頓返回紐約。當天晚上做完保健按摩後,蒙博托總統告訴我們:“明天我們回法國,那裏有我的家。”我倆點頭稱是,表示明白即將開始訪法行程。

第二天早晨7點前隨行人員都趕到了機場,協和式飛機在迎候我們。7點30分,蒙博托總統和夫人登機後,飛機準時滑出停機坪,騰空而起,衝向藍天。我的首次美國之行告一段落。

今天早晨的紐約是一個大晴天,萬裏無雲,而幾天前剛來時我看到的是一個雨天,霧蒙蒙的紐約。今天一座清澈透明的紐約城展現在我的眼前,我趴在舷窗前貪婪地向外張望著,欣賞不夠這座留下我無數記憶和印跡的美麗城市。協和式飛機在大西洋邊的紐約城上空兜了一個圈,升空爬高,把紐約這座美麗的城市遠遠留在身後向東飛去,跨越大西洋,飛向法國巴黎。

3

協和式專機於巴黎時間下午16點抵達戴高樂國際機場。蒙博托總統開始了他的正式訪問法國之旅。

鑒於法國和紮伊爾的友好關係,法國政府對蒙博托總統的這次重要訪問給予了高度重視。法國總統密特朗赴機場迎接並主持了歡迎儀式。

走下飛機舷梯後,我與紮方的其他隨行人員一道佇立在機翼下,注視著不遠處的法國陸海空三軍儀仗隊,這時耳邊奏響了紮伊爾和法國兩國國歌。蒙博托總統和密特朗總統並肩站立在檢閱台上,而我們這些隨員則向不遠處飄揚的紮伊爾、法國兩國國旗行注目禮。

兩國國歌結束後,在密特朗總統的陪同下,蒙博托總統和他一起走上紅地毯檢閱法國陸海空三軍儀仗隊,然後走上檢閱台相互致歡迎詞。

這時我們一行人則迅速從法國三軍儀仗隊整齊的隊列身後快步走過,向不遠處迎接我們的車隊走去,上車靜靜等候法、紮總統致辭結束。

一般正常情況下,隨總統或出國訪問,或在國內巡視,一走下專機,等歡迎儀式將要結束時須馬上找到迎接自己的車輛,上車等候,歡迎儀式一旦結束,總統上車後,整個車隊立刻啟動,這是多年形成的規矩。

很快,歡迎儀式結束了,蒙博托總統上車後,車隊啟動,開道警車在前,國賓護衛隊摩托車伴隨主車兩側,而我們坐的車被安排在整個車隊前部,距主車相隔三輛車,浩浩蕩蕩駛離了戴高樂機場。

法國的交通與美國不同,像這樣龐大的國賓車隊在美國是紅燈停,綠燈行,人人如此,車車相同,無高低貴賤之分。而在法國和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一樣,為了表示尊重來訪的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及保證其安全,往往一路綠燈暢行無阻。

車隊一路暢通將貴賓送到目的地。蒙博托總統在法國巴黎的落腳點是他的宅第——巴黎凱旋門附近的拂煦大街上的一幢公寓樓。它是蒙博托總統在國外特別是在歐洲購置的眾多豪華房產之一。

我們這些隨行人員在法國政府接待方麵的安排下,在距蒙博托總統宅第十餘分鍾車程的一家五星級飯店下榻。

在安排居住房間時還發生了一件有趣的小插曲:

隨行的紮伊爾方麵各類人員住房時一人一套,輪到我與翻譯時,總統的財務秘書卻給安排了兩人一套的標準間,還美其名曰是節約經費。但西方有個生活習慣,住賓館可一男一女同住一室,但不允許兩位男士同住一室。飯店大堂不同意我倆合住一室,總統財務秘書則堅持他的意見,就這樣對峙了好長時間,鬧得我倆進不了房間。翻譯據理力爭,同時我又找來了禮賓長協調,最後財務秘書自覺理虧,不得不妥協,重新安排每人一套大房子。從此,再出外旅行時,那位財務秘書再不敢安排我們合住了,“欺軟怕硬”,世界各地哪兒都有這樣的人。

這次國事訪問活動需在巴黎待五天,然後去臨近法國南部的摩納哥大公國度假。

一切安排就緒後,天色已黑了下來,是晚上18點了,我們趕緊奔向一層餐廳就餐,然後好去總統家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