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打電話讓伊奕送傘來。”鍾蕊撥出電話,對方沒有接聽:“或許還在洗澡。”
顏心略顯焦急,今天是第一天做家教,遲到可不好,可是這麼大的雨,淋了會感冒的吧,現在的天氣預報真是靠不住。
“來不及,要遲到了,我先走了。”說完,顏心咬咬牙,走了出去。
“同學,等等。”一件黑色的風衣擋在顏心身前:“如果今天你淋了這場雨,那麼你會感冒6天。”風衣領口上,是一個陌生而帥氣的麵容。“拿著傘,不要坐8分鍾後來的77路公交,它將要出一個小事故,那樣你還是會遲到,趕5分鍾後的68路公交,所以你現在要抓緊時間了。”清涼磁性的聲音,溫暖幹淨的笑容,明亮的眼睛,食堂的燈光投射到門外的風雨裏,在後來反複的回憶裏像一場夢“趕緊動身吧。”
顏心感覺自己的思維像停滯了,有種貧血似的眩暈感,極短的眩暈感消退後,她竟然什麼都沒說,就撐起傘跑進了雨裏。
風衣男笑著側過身對鍾蕊說:“你的朋友會在3分鍾後回你電話,記得讓她多帶一把傘,你是叫鍾蕊嘛?我叫千希。”
幾天前的秋雨已經了無痕跡,入冬天氣更冷了,即使在下午三點,戴著絨帽的顏心依然恨不得全身隻有眼睛露在外麵,然而籃球場上的男生似乎並不存在於這樣寒冷的冬天裏,有不少大汗淋漓的男孩子盡然穿著T恤和短褲激烈地奔跑著。
直到顏心走入這個寒風把幾乎所有女生都吹跑的球場,大部分男生都慢下來,暗暗注視。
“好漂亮的美女,以前打球從來沒見過她。”“是啊,看著像大明星徐心冰呢。”
“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誰啊?”“我的下一任女友唄。”“切……又做夢”
“這不是大一公管的係花顏心麼,跟我弟弟一個班的。”“好像是,成績超好的保送生。”“還是今年校園歌手賽的冠軍,唱歌可好聽了。”
顏心也注意到了周圍的目光,她看了看不遠處正在上籃的千希,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千希學長,我是顏心,之前在食堂裏都忘了跟你說謝謝,這是你的傘。”
“顏心?”千希看著女生遞過來的精致手工傘袋,裏麵確實是自己的傘。他用礦泉水洗幹淨手:“為什麼我的傘,會在你那邊呢。”
“學長你忘了嗎,那天下雨,你借給我的呀。另外方便的話,我想請你吃晚飯表示感謝!”
千希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心中自語:“看來又來了。”他接過傘,傘套的紙貼上寫著一串電話號碼:“很漂亮的傘袋,晚上應該是我請你。”
初冬的夜,金月湖邊依然人來人往,沿湖兩畔高樓如林燈火斑斕,庇佑輝映著湖邊成對成群的俊男美女,他們是古州市最青春的心跳。
千希看著對麵旋轉的摩天輪,心中有種溫暖的平靜;而右手邊的顏心,顯然還沒有從之前的震撼中恢複過來。
顏心:“你的意思是——從五年前開始,毫無征兆的擁有超能力,並且在擁有超能力期間發生的事情,你事後隻會留下非常模糊的映像,甚至完全不記得。”
千希:“不光如此,根據我的推測,見過我使用超能力的人都會丟失那段記憶;所以在周圍人眼中我一直很正常,我的生活也並未因此帶來大的困擾。”
顏心:“不過這依然很困擾你。”
千希:“模糊的記憶,包括記憶裏不可思議的事情,很像在做夢,更有一些原本缺失的記憶被潛意識記錄下來,再支離破碎地映布在我真正的夢境中。這樣的經曆,一度讓我感到迷茫錯亂和害怕,變得神經質,變得害怕接觸他人。我越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就越想分清他們,越無法解釋怪異的記憶,就越想解釋他們。用了幾年的時間,我適應了這種不停出現的模糊乃至殘缺如夢的怪異記憶,默認了‘我可能有超能力’的猜測,才讓自己從墮落與迷失中解脫出來。不過我依然迷茫,我不能確定‘超能力’的猜測,就算有超能力,我無法控製超能力時的我,隻有我的潛意識可以對他造成影響與約束。很像雙重人格。”
顏心:“所以你不講髒話,不飲酒,不看恐怖片,不發怒,怕對你的潛意識造成不好的影響。”
千希:“是的。所幸最近有一段特殊而清晰的夢境,或者說超能力留下的記憶,我分不清楚;但是那段夢境預言了你的出現,一個叫顏心的姑娘,可以影響她和她周圍的人,不被我的超能力抹去記憶——就是你。預言了你會找到我,成為我有超能力的人證,還預言了你會在我最危險的時候,拯救我。”}
【羽山】
{“那是在神界都是傳說的存在——太古冰神【瑤雪】,在極北神遺之野沉睡了無數年,一旦蘇醒,就會冰封整個世界。她的神力絕對淩駕於我們這一代所有神之上。”服下晶石的顏訫,恢複了些血色。“所以從這一代神開始,諸神有意讓現在的大陸形成北冰南火的格局,盡量讓瑤雪一直沉睡在冰雪中。可是一個月前,她還是蘇醒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或許這就是命數。”
千羲:“您想對抗她,因此受傷了?”
顏訫:“不光是我對抗她,是幾乎所有神。有神根據冰雪的速度與動向,猜測瑤雪初醒,並未覺醒所有神力,因此要來羽山汲取地脈之靈,或許眾神合力,在羽山布下太古禁陣【繁星綴夢】陣,可以封印瑤雪。此言論得到了大多數神的支持,其實不少神跟我一樣將信將疑,不過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我們隻能孤注一擲。
七日前,幾乎所有的神齊聚羽山,布完【繁星綴夢】陣時,才知道我們為什麼這是禁陣。此陣汲取日月星辰之精、人神萬靈之力,達到改變時空的效用,因此可以治愈或者摧毀任何東西;然而以眾神之力,在地脈之靈上布下的繁星綴夢陣,對能量的瘋狂汲取超乎我們的想象,我們隻希望早點封印瑤雪,然後撤去陣法,否則這個世界就會毀在我們自己手上。
四日前,瑤雪終於來到羽山,眾神先發製人,將瑤雪困入陣中。禁陣的威力遠超我們的想象,瑤雪瞬間被時空裂口吞噬無蹤,但她的新月刃紋絲不動,鑲嵌在陣眼上。
封印太過順利,以至於我們還來不及歡呼,變故就發生了。”
顏訫閉上眼睛,平靜的神色,平靜的呼吸,像清晨裏平靜的祈禱,但是千羲知道她在回憶最恐怖的畫麵。
顏訫:“我感受到身體裏的靈力在急速地抽離,我拚盡全力將僅剩的靈力注入羽山萬靈之中,最後昏厥過去,昏厥之前,我看到的是眾神幹癟的遺體,以及在新月刃邊重生的,無比憤怒的瑤雪。
若非在羽山,若非我及時將靈力與羽山萬物同化,我早已死了。”
千羲:“這麼說,是瑤雪的力量大於禁陣的力量,禁陣為了壓製瑤雪,瞬間汲取了你們的神力,以至於諸神隕落,您也重傷?”
顏訫苦笑:“若真如此,我們也算重創瑤雪,付出的犧牲亦有所值,隻怕是……隻怕是最後發動繁星綴夢陣的,是瑤雪!她本就是太古神仙,或許她對太古禁陣,有著更深的理解,憑她傳說中的神力,逆向發動禁陣,瞬間吸幹眾神亦非不可能。”
千羲:“可是這四天,我並未在羽山感知到奇異的變故,隻是感覺萬靈靈力的削減,如果瑤雪還在,羽山應該早就變成冰山了……”
說道這邊,千羲自己停頓了下來,身軀逐漸顫抖,因為想到一個不可思議卻理所應當的解釋,而變得絕望:“難道……”
顏訫:“我感知到,她在汲取地脈之靈,還有一天,地靈就會被吸空。末日的天命,在劫難逃。”
千羲問道:“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顏訫沒有回答他,寒冷的深夜迅速包裹了兩個人的沉默。}
【古州】
千希:“原來你的記憶還是受到了影響,之前的事情我已經都想起來了,顏心。我們先走吧,這棟教學樓該要鎖門了。”
千希移開注視著顏心的眼睛,顏心跟著回過神來,拿起手包跟著千希走出了教學樓。花壇裏的梔子花傳來比薰衣草更加濃鬱的香氣,像少女在青春中的詠唱,讓千希心曠神怡。他停住腳步:“我忘了一件事情。”他低頭,湊到顏心耳邊:“謝謝你,救了我,現在,閉上眼睛。”然後迅速抓起顏心的手,消失在夏夜的銀色路燈中。
當顏心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臉已經變成金月湖邊絢麗的霓虹,清涼的湖風吹散夏天的燥熱,舒爽的水汽飽含著清晰的氣味,對岸巨大的摩天輪舒緩浪漫地旋轉著:“千希!現在的你有超能力?”
千希:“是的,我準備修複並且加固你現在的記憶,如果過會兒我失去了現在的記憶,你要把發生的事情告訴我。
我會相信你的。”
【羽山】
{直到第二天下午,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千羲不是因為冷靜,而是因為絕望。從小修仙的他,把羽山女神當做信仰,而他真正見到女神的時候,神告訴他,末日在劫難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千羲:“女神,您一直是我的信仰,不光是我,很多很多人都崇拜著您,學習著您,希望成為您這樣仁慈而善良的人。而末日,從來不是我的信仰。
隻要服下今日的羽山水靈,您就能完全康複,我相信您一定會有辦法的。”
顏訫:“千羲,神並不完美,萬物得道成仙,護道封神。神有生老病死,也會喜怒哀樂。而神力越高、得道越深的神仙,往往越羨慕凡人。因為一旦看透了越多的因果道理,就越沒有悲喜、沒有希望、沒有絕望。
顏訫:“千羲,什麼是生,什麼是死,什麼末日,什麼是救世。”
顏訫:“如果你真的不信末日,或許我可以救下你。”}
【金月湖】
不遠處的煙火打破了顏心的心緒,她才注意到自己和千希對視的有些久了。一時間不知道找什麼話題,來掩飾她認為的尷尬:“其實我有思考過,在無窮盡的平行宇宙中,我們不妨唯心地看,人的一生隻能經曆一條時空線,並且在這個時空宇宙中,無論發生多詭異的事情,都能找到起源與解釋。就像走在一張白紙上的螞蟻,對於螞蟻而言,有意義的隻有他經過的那一條線,而多餘的白紙對他即無影響,也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