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3)

魏東大聲問:“回答我,什麼是鋼八連精神?”

眾人吼道:“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可是,三天的演習裏,這種壓倒一切的氣勢我們有嗎?沒有!”魏東停頓一下,抬高嗓門,“沒有這種精神,我們就不配叫鋼八連!就不配有這麵旗幟!以前,鋼八連從沒有輸過,在馬上就要開始的連綜合演習中,我們也決不能輸!……”

江一帆不覺搖了搖頭。都什麼年代了,八連還在延續過去部隊上戰場之前的動員方式,一切都是程式化的,顯然太陳舊了。排以上幹部會、支委會、班長和老兵組成的骨幹會,到全連軍人大會,從上午到夕陽西下的現在,八連一直在開會。而新的演習即將開始,對八連真正的考驗也剛剛開始。他們不僅要贏得新大綱試訓的標杆連資格,也是在為榮譽而戰,為“鋼八連”這麵旗幟而戰。但戰前動員占用的時間太長了,三天演習,部隊非常疲勞,現在需要的是調整、放鬆,讓戰士們得到休息,養精蓄銳,以最佳狀態投入下一次戰鬥。與其他連隊,尤其與三連相比,八連的弦繃得太緊了。接下來,各排長、班長,會不會繼續給戰士們開會呢?戰前動員是我軍的傳統,無數戰例證明它是提高戰鬥力的有效方法,但應該簡潔有力,針對性強,就像衝鋒號一樣,讓部隊在投入戰鬥的一刹那熱血沸騰起來,而不是形成壓力……

江一帆打開新式頭盔上的話筒,把他的上述想法通過無線電發給後方。在後方指揮部裏,一名配屬給他的戰士會把這些話用電腦記錄下來,打印成冊,編輯成最新一期《演習簡報》。

3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步兵三團的指揮所其實就是一輛新式的越野指揮車,它停在離演習現場幾十公裏外的一條幹涸的河灘上。八點鍾不到,團領導及參謀幹事們,圍在指揮車四周,焦急地等待著。他們在等待集團軍首長的指示。

指揮車內,電話鈴終於急促地響起來。林團長同楊政委對視一下,伸手利索地拿起話筒。裏麵傳出羅軍長有點暗啞的聲音。羅軍長說,集團軍已將演習情況,和由三團承擔步兵分隊新大綱試訓任務的決定,上報給了軍區和總部。羅軍長加重語氣說:“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總部已經正式批準。”

林團長輕輕吐出一口氣,一邊興奮地衝楊政委點了點頭。

羅軍長接著說:“分隊演練由你們自己組織和考核,難度要大,要能最大限度地反映出訓練的真實水平……我們現在出發,去現場觀看你們的演練。”

放下電話,林團長對楊政委說:“老楊,第二階段演習按原計劃進行。”

楊政委說:“團長,團指揮所是不是往前靠一點?”

“好吧。”林團長一揮手,站在車下的人員紛紛上車。

上午十點整,三發紅色信號彈騰空而起。

指揮車內,林團長用無線電發布命令:“三團所屬部隊注意:敵軍一個守備旅企圖阻止我軍向縱深進攻,分別在1號、2號、3號高地各有一個加強營的兵力組織防禦。旅指揮所設在4號高地。我命令:三連、八連分別由左右兩翼立即前進,務必於下午5時前攻占4號高地,拿下敵指揮所。一、二、四連組成攻擊群,殲滅1號高地之敵……”

隆隆的炮聲迅即掩蓋了團長的聲音。

前方,右路攻擊方向上,八連官兵在魏東、楊成海帶領下,全副武裝快速前進。一條河流阻擋在八連麵前,魏東一揮手,戰士們奮勇撲進河水。河水四濺開來,場麵煞是壯觀。這時,幾塊白色木塊順流而下,戰士們奮勇向前毫無防備,一班長張家林手疾眼快,抬槍一陣點射,木板被紛紛擊碎……

左路攻擊方向上,三連剛衝到山腳下,五十米寬的一張偽裝網突然落下,一排靶標出現的同時,衝在最前麵的丁雷大吼一聲:“一班迅速消滅敵人!”十幾名戰士馬上撲倒在地,迅即開火,靶標眨眼間被全被擊落。

丁雷抹了把汗,望一眼八連的方位,沉著地說:“二班改為先鋒,一班頂替二班位置,全連保持隊形,繼續前進!”

這一座大山左右兩側,三連和八連的兩麵紅旗幾乎在同一水平線上向山頂移動著,後麵是蠕動的隊伍。

山下的指揮車內,林團長用望遠鏡觀察著八連和三連,不斷下達著命令。

指揮車外,已經趕來的羅軍長等軍、師首長在三團楊政委的陪同下也在用望遠鏡觀察著。他們手中的望遠鏡裏,三連和八連前進的路上交替出現著新的情況——

八連前方出現若幹小紅旗(暗壘),戰士們掃射,老兵張家林左閃右滾用輕機槍連續點射,百發百中;

三連士兵用四0火箭筒在射擊敵碉堡;

八連士兵越過戰壕;

三連士兵戴著防毒麵具,越過染毒地帶;

……

而此時,兩麵旗幟已不在同一水平線上了。在前麵的是紅三連。八連明顯被甩下了一大堆。

羅軍長放下望遠鏡。他的眉頭不知不覺皺起來,棱角分明的臉上布滿了烏雲。師裏的幾個領導,還有三團楊政委紛紛發出一聲聲輕微的歎息,而且都搖著頭。軍長的目光雖然仍在遠處的山上,但對身邊這些人的心情卻是明察秋毫。

羅軍長突然道:“是在為你們的鋼八連歎息吧?”

軍長說鋼八連是“你們的”,而不說“我們的”,顯然藏有深意。

大塊頭的師長說:“八連弄成這個樣子,想不到……”

楊政委趕緊說:“團裏有責任……八連的指導員楊成海腰不好,椎尖盤凸出,本來準備調離八連,暫沒有合適人選去接他,隻能先將就著,可就這麼一猶豫的功夫,八連就落下一大截……”

軍長往前走了幾步,銳利的目光掃視著眾人:“原因不會這麼簡單吧?”

沒人敢再說什麼。軍長踱到一排帳篷前,突然被一陣旁若無人,甚至盛氣淩人的聲音吸引了。軍長皺著眉頭尋聲望去,在一頂敞開的帳篷內看到了一名快速在電腦上敲打的小戰士。聲音是從電腦旁一個小喇叭裏傳出來的。小戰士剛要站起來,被軍長製止住了。小戰士隻得有些緊張地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喇叭裏的那個聲音也繼續著:“……左翼的三連明顯衝到了前麵。八連幾名剛才累倒的戰士又頑強地爬起來,整個連隊都在作最後的拚死一搏,其氣勢比衝在前麵的三連更加撼人心魄。這正是“鋼八連”的精神所在。但戰爭是無情的,最終決定勝負的是實力……”

軍長問楊政委:“這家夥,是誰?”

“江一帆。”楊政委立正回答,“國防大學政治工係的碩士生,剛畢業。集團軍政治部早就打過他的主意,可我們舍不得放啊,三團政工幹部裏,就他學曆最高。我們還沒想好怎麼使用他,暫放在政治處搞教育,這次演習他自己要求編《演習簡報》。”

“噢?”軍長沉吟道,“把簡報都找出來,讓我看看。”

話筒裏,江一帆的聲音似乎更響亮了:“事實證明,八連昨天近三個小時的戰前動員是一個錯誤,增加了心裏壓力,消耗了體力,在演習進行到一半時,大部分官兵已經筋疲力盡,戰術動作也嚴重變形,可以說後半程的演習完全是一種精神、一股氣勢在支撐著……”

不自不覺間,軍長再次把望遠鏡放到眼前,一陣尋找,終於看到了跟在八連之後的江一帆,江一帆邊走邊對著話筒說著,朝左翼的三連移動過去。軍長的望遠鏡也隨之移動著。望遠鏡裏,一名掉隊的戰士吃力地朝一塊岩石上攀爬著,江一帆一把拉上戰士,並順手在戰士的背後鼓勵地拍了拍。這一切自然而隨意,講話沒受到絲毫影響。

軍長的望遠鏡一直追逐著江一帆。此時,江一帆站到了一塊岩石上,邊觀察邊講述:“反觀三連,官兵們士氣高昂,體力充沛,整個演習中全連始終保持著很好的隊形,連、排、班各級指揮員戰術應用合理得當,士兵技戰術動作準確。更可貴的是三連充分利用這次演習對各個戰鬥班進行了考驗,交替把每一個班放在最前沿的進攻位置上。真正的戰鬥進攻就是前赴後繼,從這個意義上說,三連的做法更接近於實戰。而八連,各方麵都已經嚴重落伍了……”

軍長把望遠鏡移動了一下,他清晰地看到——

“鋼八連”的紅旗插上山頂時,“紅三連”的旗幟已經在山頂飄揚多時了。連長丁雷率領三連的全體官兵列隊站在旗幟後麵。

兩片紅旗在長風中獵獵飄動。

兩個方陣無聲地久久地對望著……

4

傍晚,夕陽落在了青龍山的那一麵,晚風中,仍然能夠聞到硝煙的氣味。整個演習場靜了下來,帳篷、武器、車輛在蕭瑟的秋風中若隱若現。演習一結束,A集團軍所屬部隊將很快離開太行山區,回到原駐地。

三團林團長和楊政委陪同羅軍長等人從河邊走向團指揮所。軍長邊走目光邊在人群裏尋找著,突然扭頭看著林團長和楊政委:“八連的指導員還沒人選?”

楊政委和林團長交流一下眼神,然後回答:“現在……就更難選了。”

說這話時,羅軍長等人正好來到了江一帆住的帳篷前,似乎是一個巧合。軍長掀開帳篷門簾,看到了正在收拾行裝的江一帆和小戰士。兩人立即立正、敬禮。軍長緊盯著江一帆,像是在確認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你是江一帆?”羅軍長麵無表情地問。

“是!”江一帆響亮地回答。他略略有一點緊張,但很快鎮靜下來。

“把你出的那些簡報拿來給我看看。”

小戰士迅速把一疊打印好的簡報遞給軍長。軍長隻掃一眼,轉遞給江一帆:“這樣的我有了。我要一字不落地看你從前麵傳回來的那種。”

江一帆有些為難:“首長……我那隻是些素材,隨口說的一些東西,簡報哪能那麼寫……”

但這時,羅軍長不再聽江一帆辯解,而是對林團長說:“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回營?”

“明早八點大部隊準時開拔。”

誰也沒想到,軍長思忖片刻後,居然說:“明早,江一帆坐我的車走。”然後又轉向江一帆,“上車前,把你留給自己的那份簡報準備好。”

在場的人都有些發愣。

這一夜,江一帆幾乎沒有合眼。他實在猜不透,軍長到底是什麼思路。昨天傍晚軍長等人離開後,有幾個平常跟他聊得來的年輕軍官來到他住的帳篷,幫他分析說軍長可能要選他做秘書;還有的哄笑說,軍長大人可能要選他做女婿,人們都知道,軍長有個漂亮女兒在集團軍醫院當牙科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