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麗菲興奮地站起來:“秦總,您是說我可以來這兒上班?”
秦總點點頭:“你嘛,也再考慮考慮,想清楚了,到時候可別後悔。如果決定來,我們還要正式簽一份合同。”
“不用考慮了,我來。”她態度很堅決。略一思索,又說,“不過,還要再等幾天,我想把假休完,行嗎?
秦總痛快地一拍桌子:“行!”
離開秦總辦公室,走到大街上時,黃麗菲覺得天空開闊極了。但隨即,她又哆嗦了一下:要是江一帆知道了,會怎麼想?大吃一驚?暴跳如雷?……
她不敢往下想了,決定瞞著他。瞞到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
4
黃麗菲提出,回家之前,到連隊看看戰士們。江一帆爽快地答應了,說:“弟兄們早就怪我了,光知道把老婆藏在屋裏,也不領過來讓大家打打分。”
黃麗菲調侃道:“真要打分,搞不好不及格,你的麵子往哪擱?”
“我老婆不比誰差,他們要是瞎打分,看我不收拾他們。”
周末,二人到了連隊,江一帆領著黃麗菲到各班看望戰士們,魏東陪同。首先進了新兵排的房間,一進屋,戰士們同時起立,一起喊道:“嫂子好!”
黃麗菲從沒見過這陣式,看著江一帆,不知如何是好。
魏東說:“指導員愛人想來看看大家,都別太嚴肅了。”他學著戰士們的腔調,“嫂子好!聽聲音像是老牛叫。要是嚇著嫂子,小心指導員找你們算賬。”
屋裏的人都笑起來,氣氛馬上就緩和了。
看完連隊宿舍,黃麗菲又來到夥房。炊事班的兵們都在夥房裏忙碌著。長得虎頭虎腦的炊事班長向黃麗菲介紹連隊自製的幾十種小鹹菜,他把大大小小的菜缸蓋子都揭開了。黃麗菲驚歎道:“這麼多品種呀,不是看到我連想都想不出來。”
炊事班長自豪地說:“有好多是我們連隊的傳統菜,每一茬炊事班的兵都能貢獻幾個。對了嫂子,您有沒有什麼拿手菜,教教我們。這也是我們連的傳統,不管誰的家屬來隊,有拿手的絕活都得給我們留下一兩個。”
黃麗菲征尋地看著江一帆。江一帆認真思考著,然後搖搖頭:“你還真沒什麼拿手的。”
黃麗菲先是著急,然後突然眼睛一亮:“哎!一帆,走之前我給戰士們做一頓咱那兒的烙餅吧?”
炊事班長急忙道:“那就算了吧嫂子,全連一百多張嘴,還不把您給累壞了。”
黃麗菲說:“沒事,沒事,烙起來可快了。”
江一帆對炊事班長說:“那就給你們嫂子一個露臉的機會吧。”
魏東嘲諷地笑著拍了拍炊事班長:“這個傳統發揚的好!”
炊事班長不好意思地對江一帆笑了笑。
江一帆和魏東到連部辦公去了,黃麗菲留下來烙餅。炊事班長指揮幾個弟兄,先把麵和好,然後有的燒火,有的剁肉沫和蔥薑蒜,有的擀餅,有的把擀好的餅送到黃麗菲麵前的鍋裏。黃麗菲彎腰站在鍋台前,一隻手按在鍋裏的麵餅上,一手拿著鍋鏟,不停地鏟著,翻動著。不一會工夫,旁邊的大盆裏已有不少張餅了。炊事班長見黃麗菲額頭上冒出汗珠,就上前說:“嫂子,你歇歇吧,我來試試。”
黃麗菲抹了下腦門上的汗:“你也別試了,一看就學會的事。可是學會了,你們也吃不成,哪兒有工夫這麼做呀。這烙餅可成不了你們的家常飯,偶爾吃這麼一次,還是我來吧。”
炊事班長想拉住黃麗菲,又不敢伸手,急得直搓手,隻好硬擋在黃麗菲麵前,急紅了臉:“嫂子,你快歇會吧,要是……什麼了,我可負不了責。”
黃麗菲有些納悶:“怎麼了?”
炊事班長臉更紅了。一名小個子炊事員擠過來,接話道:“嗨,嫂子,大夥都說您是來部隊懷孕的。這不,您快走了,嘿嘿,我們班長估計您已經有了,不敢把您累著。”
黃麗菲先是害羞,接著笑彎了腰:“老兵們瞎說,沒有的事,哎喲,鍋燒糊了,快讓開,我接著烙。”
到了開飯時間,烙好的餅,再卷上菜,一卷一卷的,已經分裝到一個個盆子裏。湯也已經燒好了。再加上一盤盤炒菜,都端到了每一張桌子上。戰士們在飯堂門口唱歌。黃麗菲滿頭大汗,仍然在烙著餅。
炊事班長幾乎在哀求了:“嫂子,行了,萬一不夠,我還預備著炒米飯呢,你別烙了。”
黃麗菲說:“那點麵烙完吧,沒幾張了。”
炊事班長扭頭訓小個子炊事員:“讓你少弄點麵,你還搞這麼多,你以為蒸饅頭啊!”
眨眼工夫,烙完了餅。黃麗菲長出一口氣,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務。她洗完手臉,用濕毛巾攏攏頭發。接著戰士們湧入食堂,看見餐桌上的烙餅,興奮地喊叫著,紛紛坐到了各自的桌前。江一帆進門後,看到餐桌上香噴噴的烙餅,笑起來:“手腳還真麻利啊。”
魏東把黃麗菲請出來,讓她坐到連隊幹部們用餐的桌子上,和江一帆坐在一起,他們兩邊是魏東和尚清濤。看到戰士們都坐好了,魏東看看尚清濤。尚清濤說:“連長你說兩句吧。”
魏東也不推遲,站起來,大聲說:“今天晚飯,咱們嚐嚐指導員家鄉的烙餅。這麼多的餅都是指導員愛人一張一張親手烙出來的。來,大家鼓掌,一起謝謝嫂子。”
戰士們熱烈地鼓掌,大聲喊叫:“謝謝嫂子!”
魏東說:“請嫂子給大家講幾句。”
黃麗菲看一眼江一帆,猶猶豫豫站起來,目光一一掃過戰士們,說:“我沒啥好講的,大家都累了,快吃飯吧。吃飽了不想家。”
大夥再次熱烈鼓掌。魏東一揮手:“聽嫂子的,開飯!”
戰士們立即風掃殘雲一般大嚼起來。
臨走的頭一天晚上,黃麗菲坐在床沿上發愣,情緒明顯地低落。江一帆把買好的東西一一放進皮箱,不時扭頭看一眼黃麗菲,柔聲道:“別難過嘛,明年再來,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黃麗菲像是沒聽見一般,怔怔地望著江一帆收拾東西,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在昨天,她已經悄悄到北方大酒店,把合同簽了。可她卻不能對江一帆講。她感到有點對不起丈夫,但又無可奈何。
江一帆動情地說:“明年來,咱們要個孩子。要女兒!魏東這家夥,張口就是生兒子。兒子讓給他生吧,我可是想女兒,女兒像媽,疼爸……”
沒有回音。他一回頭,看見黃麗菲眼睛濕潤著,正愣愣地看著自己。
“麗菲,怎麼了?”
黃麗菲急忙搖頭:“沒事,我沒事……”
“咱們結婚後,你這是頭一回來部隊探親,對於分別可能還不習慣,慢慢就會習慣的。”
黃麗菲平靜下來:“一帆,連隊忙,明天你就別去送我了。”
“還沒忙到那個份上,要去送!”
黃麗菲還想說什麼,輕輕歎息一聲,終於沒說出口。
仍然是老規矩:梁雨開車送站。自從和魏東建立戀愛關係後,梁雨沒少出力,接接送送的,都是她開車。本來江一帆不想麻煩梁雨,魏東卻早早地打電話把梁雨叫來了,弄得黃麗菲不想坐也得坐。
江一帆和梁雨一直把黃麗菲送進車廂。火車啟動了,從視野裏消失後,他們才往外走。梁雨感慨地說:“江一帆,敢於嫁給你們軍人的女人,都是堅強的女人,你說對嗎?”
江一帆點點頭:“可惜,這樣的女人越來越少了。”
“誰說的?我不是又步黃麗菲後塵了嗎?”
“你不算數,因為你和魏東經常見麵,小別勝新婚,這樣的生活方式其實更有趣,更前衛。”
“好啊,你敢取笑我。我們還沒結婚呢。”梁雨想給江一帆一巴掌,想想不妥,便罷了手。愣了愣,她說,“麗菲什麼時間到家?”
“明天早晨。”
他們做夢都不會想到,他們還沒回到營房,黃麗菲就在前麵一站下了火車。她要返回北方大酒店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