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大吃一驚:“真的?你、你不叫肖立金?”
肖立金點點頭:“我一直隱瞞著……可連裏好像知道了,張家林已經在打聽我的家庭情況了。王曉,我不敢找別人商量,你讀過大學,你聰明,你說我該怎麼辦?”
“張家林都說什麼了?”
“他隻問我信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山東那邊老來信。”
“你真糊塗,以後讓你爹媽少來信。”
肖立金點點頭:“以後我一封信也不讓他們寄了。”
王曉思忖片刻:“如果張家林隻問到信,估計他還不了解這事。我看,他真的不知道,你想想,這事誰能想象得到呢?”
“那太好了!”肖立金不由心花怒放,“王曉你可得給我保密。”
王曉點點頭,很沉重地一聲歎息。
4
江一帆原指望北方大酒店的老板秦總能夠辭退黃麗菲,他等了幾天,沒任何動靜,隻好再去找黃麗菲。
他去的時候,還不到上班時間。進了她們的集體宿舍,宿舍裏的年輕姑娘們很懂事地躲了出去。他和她,兩人麵對麵站著,沉默地僵持著。
江一帆終於打破沉默,聲音竟出奇地平靜:“麗菲,也許你說的都有道理,但你還是得走。”
“我想知道,為什麼?”她也很平靜。
“很簡單:因為你是軍人的妻子。軍人妻子是需要遵守紀律的,你,必須遵守!”
黃麗菲再次陷入沉默。江一帆感到渾身的血液往頭上湧,眼裏冒金星,他再也控製不住了,吼道:“那好吧,黃麗菲你聽著:我是軍人,如果紀律和家庭有衝突時,請原諒,我隻能選擇紀律!”
黃麗菲驚鄂地問:“你、你想幹什麼?”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選擇。”
“你是說,你要……離婚?”
黃麗菲終於聽到了她最不願聽的話。江一帆低沉地說:“是的。但你怪不得我。”
黃麗菲目光裏充滿恨意:“我明白了……我成全你!”
淚水從她眼裏奪眶而出。
江一帆默默地走出房間,來到大街上。他也是淚光閃閃了。
回到連隊,他出奇地平靜。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喝下兩杯水,看了一會兒書,魏東進來了,說:“怎麼樣了?有效果嗎?我還是那句話,心急吃不得熱豆腐。”
江一帆放下書本:“真想知道啊?”
“那當然了。”
江一帆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離婚!”
“你開什麼玩笑!”魏東愣愣地望著江一帆。
江一帆認真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上班後,江一帆來到楊政委辦公室,把過程講了。政委抬起頭來望著他,說:“你提出來的?”
“是。”
“你妻子也同意了?”
“是。”
政委突然站起來,出了門。不一會,團長和政委一起進來了,政委回手把門關死,高聲對團長說:“江一帆完成任務,複命來了。”
團長高興地看著江一帆:“不錯,工作做通了?”顯然政委沒把真實情況告訴團長。
江一帆不說話。
政委說:“他還差一樣東西,這不,來問我要來了——離婚證明!”
團長的臉瞬間沉下來,緊盯著江一帆,道:“想推責任,想讓人同情,先將一軍,然後蒙混過關是不是?還是拿這事來當借口,本來就想離婚?”
江一帆說:“都不是。團長、政委,我實在做不通她的工作。好話、壞話,大道理、小道理,我都講了,她一句也聽不進去,不僅不走,她根本就認為這樣做沒錯,錯的是部隊,是部隊不講道理。魏東也找她談過,不信,你們去問問他。”
團長說:“你提出的離婚?”
江一帆點點頭:“我是在她下崗後,找不到工作,心情最鬱悶的時候和她結的婚。我是十分愛她的。除了這件事以外,她沒有讓我有一點不滿意的地方,我不想離婚。可我是軍人,一邊是紀律,一邊是家庭,我必須選擇紀律。說實話,沒隨軍的幹部家屬不準在駐地打工,這條規定不是沒有彈性,如果在機關,我早就找你們去理論了,或者想辦法去鑽空子。就算沒空子可鑽,大不了違犯一次規定,降職降級背個處分,我也不會讓黃麗菲回去,更不會用離婚去傷她。可我是鋼八連的指導員,我麵對的是一百多號戰士……”
團長揮手打斷江一帆,道:“這道理我和政委都懂,不用你上課。你做了多少工作?做不通就離婚,你倒幹脆,有魄力!如果是戰士怎麼辦?做不通工作一槍給斃了?軍人的紀律多,合法不合情的有,還不少!哪個軍人的妻子沒有幾條不理解、不明白的?你問問政委,他老婆有沒有?反正我老婆有!怎麼辦,都去離婚?一身軍裝,五尺高的男人,話是隨便說的?紅口白牙的剛給人家談愛情,轉過臉來,牙一磕離婚倆字就出來了,這還叫男人?……我沒工夫跟你閑磨牙,就一條,繼續做工作,婚不能離!政委你再好好修理修理他!”
說完,團長走開了。
江一帆嘀咕道:“團長站著說話不腰疼。”
政委笑著一指江一帆背後的椅子:“好,那就坐下說。”
無論他怎麼說,政委就是不同意離婚。
他和黃麗菲的事被迫又擱下來了。
江一帆回到連部後,魏東也跟著勸他,不要太衝動,本來不是大事,這麼一鬧,可真成大事了。魏東說:“哎,夥計,黃麗菲那裏,你服個軟嘛,向人家女同胞道個歉嘛!”
江一帆一瞪眼睛:“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隨便服軟,再說我又沒錯。我看還是再晾她幾天,讓她清醒清醒。”
“再晾下去,小心有人乘機混水摸魚。”
“她敢!”江一帆愣了愣,歎口氣,又說,“摸去才好呢,我可就真省心了!”
5
張玉忠的母親姚桂萍順利地住進了家屬招待所。當天她就高興地來到新兵宿舍,看望大家。張玉忠向母親一一介紹班裏的戰友們,大家親熱地叫她阿姨,問候她。介紹完戰友,張玉忠頗為得意地向母親指了指自己的床鋪:“媽,這是我的床。”
姚桂萍吃驚地說:“喲,這被子是你疊的呀?在家你啥時候疊過被子。”
戰士們都笑起來。
室內的一切擺設都讓姚桂萍感到好奇,但她看到張玉忠和戰士們都穿著膠鞋時,有些不高興了:“兒子,在家時媽說你多少回了,回到家就換鞋,你怎麼就記不住。你看你們,現在下班了,還都穿著膠鞋,還不捂出腳氣來?”
張家林笑著解釋道:“阿姨,連隊不像家裏,我們還要參加活動,沒有上班下班一說,也就顧不上換鞋。”
姚桂萍這才不吭聲了。
每天,隻要搞訓練,她都到訓練場上去觀看。
這天上午,八連的新兵進行肩槍托槍訓練。隊伍中的張玉忠動作認真,汗流滿麵。訓練場外,江一帆陪著姚桂萍在觀看。見兒子出汗了,她說:“可別感冒了。”
江一帆說:“阿姨,不用那麼嬌貴。多摔打有好處。”
碰巧這天黃強也在隊伍中。他也是汗流滿麵,手中的槍顯得異常沉重,動作更是軟弱無力。訓兵班長走到黃強麵前,說:“動作要有力。”
黃強嘟著嘴,像是沒聽見一般,毫無反應。訓兵班長一聲口令,讓其他人原地休息,他要給黃強單獨操練。
隨著訓兵班長的口令, 黃強機械地做著動作,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姚桂萍看在眼裏,跟著心疼,說:“這孩子,怪可憐的,讓他歇一會吧。”
江一帆說:“他是表現最差的兵,隻有這樣,才能幫他趕上來。”
下午,新兵們在浪木上進行渡海防暈船訓練。所謂浪木,就是一根木板,懸在半空,人一站上去,就晃晃悠悠的。
江一帆陪同姚桂萍走過來觀看訓練。
一張浪木上,張家林在指導張玉忠訓練。張玉忠在搖搖晃晃的浪木上行進,身子一晃,摔了下來。姚桂萍看見了,心疼地要跑過去。
張玉忠被張家林扶起,臉紅了,有些不高興地看了母親一眼,似乎是怪母親影響了他的訓練。
姚桂萍問江一帆:“不會摔壞孩子吧?”
江一帆輕鬆地說:“您放心,不會的。”
到了晚上,大夥到團裏的文體中心活動,裏麵有台球、乒乓球、飛標、健身器等等。尚清濤陪姚桂萍也來了。剛進門,就見張玉忠坐在一架多功能健身器上在擴胸肌。見兒子的頭上有了汗,當母親的又心疼了,想攔兒子,又礙於尚清濤在麵前。
尚清濤對她笑笑,說:“阿姨,張玉忠的力氣這會才用到七層,我心裏有譜,他至少還能做二十個。”尚清濤站到張玉忠身邊,對他說:“自己數,二十個,一個不能少,不許偷懶!你現在缺的就是力量。任何軍事動作,有沒有力量一眼就能看出來,讓張家林給你搞個健身計劃,每天都要堅持練!”
張玉忠做完二十個擴胸,已是氣喘噓噓了。母親趕快用衣袖給他擦汗。他壓低聲音喊一聲媽,輕輕將母親的手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