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3)

尚清濤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替張玉忠借錢,借條是他寫的,他找到司務長,讓司務長把那張借條找出來。司務長不明究裏,看著尚清濤。尚清濤說:“讓你找你就找,看什麼?不認識?”

司務長拉開抽屜,找出借條。尚清濤掃一眼,抓過來,一咬牙撕了。司務長想製止,但是晚了。尚清濤掏出一疊錢扔到桌子上:“三千整,你點點。張玉忠要是問,你就說連裏解決的,明白嗎?”

司務長有點懵了:“副連長,你這是……你老婆孩子還在四川老家呢,你哪有閑錢。這錢也算我一份……”

司務長拿起一疊錢往尚清濤手裏塞,尚清濤擺擺手,一陣風似地出了門。

張玉忠收到張家林電彙過來的錢,倍感溫暖。他讓姨媽回家看看,自己白天黑夜守著母親。他像個真正的孝子那樣,每天數次一口一口地喂母親吃飯,幫母親清理大小便。夜裏,他坐著小凳子趴在床邊,母親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娘兒倆手握著手睡覺。一有空閑,他就幫助護士打掃病房和走廊的衛生,醫生護士都很喜歡這個這個懂事的小夥子。

他回來後第十天,母親到了生命最後的時刻。醫生叮囑他準備後事,他不相信。他緊緊抓住母親的手不放。母親勉力支撐著和他講話。他把耳朵貼在母親嘴邊,淚水滴落在母親幹枯的臉上。母親聲音微弱:“大男人,不許哭……”

“不哭,媽,我不哭……”他覺得心都要碎了。

“兒子,你使勁走路的樣子……挺好看,媽還想看一眼……”

“媽,那叫正步……您喜歡看,那我走給您看。媽,您等著看,啊?”他對兩名護士說,“大姐,求求您扶著我媽,我媽要看我踢正步。”

兩名護士上前,扶起姚桂萍。

張玉忠把臉上的淚水抹去,他整理一下軍容,在病房裏擺臂踢腿。此時,他沒有流淚。

母親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三天之後,在團裏舉行的慶祝八一建軍節閱兵式上,八連的陣容裏,張玉忠格外顯眼。處理完母親的後事,他連夜趕回部隊,正趕上參加閱兵式。他行進在隊伍中,仿佛長大了許多,有了一種成熟的力度。正步經過檢閱台時,他的眼裏再次湧出了淚水,他知道母親一定能夠看到他,他仿佛也看到了母親。母親向她微笑著,好像在說:兒子,往後的路要靠自己,你要走好……

回到連隊,張玉忠很快就調整過來了,

這天,肖立金、黃強要洗床單,想把張玉忠的一塊洗了,張玉忠不幹,說:“我又不是沒手,我自己洗就行。”

肖立金說:“那我們一塊去洗吧,人多力量大。順便把班長的床單也給洗了吧。”

黃強說:“洗唄,我不會說你拍馬屁。”

肖立金笑笑,拉起張家林床單一扯,突然,一張紙片從枕頭下飄落到地上。黃強撿起地上的紙,見是一封電報皮兒,有些猶豫,瞟一眼肖立金,還是打開了。隨即,他仿佛手被燙著,扔掉紙片,失聲叫道:“媽呀,班長他爹死了!”

所有人都傻了。正在這時,張家林推門而入。全班戰士都沉重地看著他。沒人說話。張家林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說:“你們這是咋了?”話音未落,他突然發現張玉忠手中捏著那封電報,頓時明白了。

張玉忠嘴唇哆嗦著,說:“班長,這是咋回事呀?”

張家林聲音沉痛:“對不起,班長不是有意要瞞大家。要搞閱兵,下麵還要搞大演習,一個班不可能同時走兩個人。張玉忠情況比我特殊,我有哥,有姐,有弟,再說,我接到電報時,父親已經不在了。可張玉忠隻有一個親人,說什麼也得讓他回去見一麵……論軍齡,我是老兵,論年紀,是你們大哥,論職務,我是班長,這還有啥說的?!……”

張家林說不下去了。張玉忠悲愴地喊道:“班長!”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孩子般嚎啕大哭。

3

這天傍晚,大夥從訓練場回來,解散後正在收拾各種武器裝備。肖立金仔細擦拭著他的輕機槍,通信員蔡新笑眯眯地走到肖立金麵前,說:“肖立金你請客不?”

肖立金一愣:“我請啥客?誰是客呀?”

蔡新說:“我是,請我呀。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肖立金莫名其妙地看著蔡新。蔡新賣了一會關子,才告訴肖立金,連隊給他報的三等功,團裏批了。

肖立金差點跳起來:“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的?”

蔡新說:“組織股王幹事給指導員來電話,讓把你家的詳細地址報上去,要給你家發喜報了。怎麼樣,請客吧?最起碼請一支冰激淩!”

肖立金這才相信了,連聲答應著回了房間。因為還沒正式宣布,他不敢對任何人說,隻能自己偷著樂。

吃過晚飯,肖立金越想越覺得應該告訴王曉,就喊他出去散步。路上,趁周圍沒人,他說:“王曉,我和你一樣,也立三等功了。怎麼辦?”

王曉眼睛一亮:“什麼怎麼辦?這是好事呀!祝賀你!”

肖立金撓著頭皮:“你聽我說,團裏要給我家發喜報,發到哪兒好?”

王曉似乎明白了,看著肖立金:“你是怕露餡?那就按檔案上的地址發唄,發到你老板那兒去嘛。”

肖立金麵露焦急之色:“可是,我不想把喜報發到那邊。我隻是來替他兒子當兵,憑什麼還要替他爭得榮譽?這榮譽應該屬於我的,我想最好發到我們老家,讓我父母高興高興,讓村裏的人羨慕羨慕。再說了,這三等功在我們老板眼裏,恐怕也是狗屁不值,但是在我父母眼裏可不一樣。你說怎麼辦?”

王曉說:“你說得對,是不應該把這個榮譽給你們老板。要我說,幹脆讓團裏把喜報發到你山東老家。“

肖立金沉重地搖著頭。

王曉說:“大慶,趁這個機會給部隊講明白吧,怕什麼。說到底,你是來扛槍保衛祖國的,應該理直氣壯才對,幹嘛像做賊一樣。”

肖立金仍然搖著頭。

“依我看,這事早晚得講,總這麼藏著掖著,你心裏就不別扭?現在不說出來,將來離開部隊,想說你找誰說去?後悔都來不及了!”

“你讓我再想想……”

“還想什麼,你要是張不開口,我找指導員,現在就給你說去!”

肖立金急忙拉住王曉:“別別,我還想要三等功呢。等有了合適的機會,我自已說。”

王曉理解地點點頭:“哎,大慶,我幫你出個主意,你看行不行。你越過指導員,直接到團裏的組織股,跟負責發喜報的王幹事說一下,求他把喜報發到你老家,就說你的爺爺奶奶還在山東老家,你從小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想讓老人高興高興……”

肖立金興奮地說:“王曉,你這真是個好主意!”

王曉歎口氣:“不過,你這謊撒得可是越來越大了。”

肖立金情緒又低落下來:“唉,不這樣,又能咋辦呢?”

第二天,肖立金按照王曉的主意,硬著頭皮到團組織股找到王幹事,說明了來意。王幹事猶豫了一陣,還是答應了,讓肖立金把山東老家的地址寫了下來。離開團辦公樓後,肖立金心裏這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晚飯多吃了兩個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