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3 / 3)

團長說:“剛才飯桌上盡說些閑話、酒話,我是想給自己找個台階,打個哈哈好混過去。麵子上是過去了,心裏還是覺得不大對勁。現在,我正式向你們幾個道歉!”

江一帆和魏東想說什麼,團長一揮手打斷他們,繼續道:“如果說餘長春這事辦得不大光彩,那麼,你們記到我頭上吧,和老首長,和餘長春都無關。一念之差,我這個當團長的今天差點栽到八連。我栽了是小事,說嚴重點,我差點毀了鋼八連……我和政委得謝謝你們,謝謝你們的兵。找機會把我是怎麼逼你們的,給戰士們說說。告訴他們,這種事,不會再有第二次!”

江一帆等人被團長的坦誠感動了,他們也紛紛從自己身上找問題,氣氛十分熱烈、放鬆。這個夜晚,對大家來說,都是不平凡的。

談話臨近結束時,政委忍不住說:“趁今天這個勁,給你們透個口風:師機關早就盯上魏東了,作戰科打魏東的主意,不是一天兩天了,副科長的位置一直空著呢,團裏答應這次大演習結束後放人。”

江一帆、尚清濤向魏東投去祝賀的一瞥。魏東神色立刻嚴肅了。

政委又說:“我們團幾個營的主官也要做較大調整,我和團長的意思,打算讓江一帆去一營,直接接任教導員。”

江一帆急忙道:“這恐怕不合適吧?我在正連這個職務上雖然幹滿四年了,但我任連隊主官不到兩年,還背著處分……”

團長說:“還算有自知之明。不過我警告你們,演習達不到最優,你們都給我一邊稍息去!”

政委說:“對那些特別優秀的基層幹部,團黨委的一慣作法是:大膽使用,人盡其才。”

團長對江一帆說:“我們還準備給你配個好搭擋。”

江一帆馬上猜到是誰了。他說:“丁雷吧?”

幾個人都笑了。

政委說:“上半年調整幹部時讓尚清濤去七連任連長,可他表示最大的願望就是在鋼八連當一任連長,寧肯晚一點提升。這你們都知道了。魏東江一帆離開後,八連這副擔子就交給尚清濤了,指導員的人選有幾個,適當時候,我們還是想聽聽尚清濤的意見。”

尚清濤笑著說:“我的意見,最好江一帆不走。當然那樣就拖住他了。”

大家都笑了。

江一帆真誠地說:“清濤,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政委嚴肅地說:“當然,最終還要報師黨委研究決定。之所以現在給你們透這個口風,不是讓你們為上任做什麼準備,而是要你們為下一任班子的工作做好鋪墊,把基礎打得更堅實!團長剛才的話不是玩笑,馬上要進行的大演習要正式檢驗我們團新大綱的試訓情況,鋼八連,當然還有紅三連,如果不是以最佳狀態出戰,這個班,你們休想交出去!”

江一帆、魏東、尚清濤同時站起來,齊聲答道:“是!”

團長和政委也站起來。團長對江一帆說:“噢,你家那頭強驢,也不用走了,那件事就算過去了。不過你得管緊點,省得以後再給你尥蹶子!”

江一帆長出一口氣,他和黃麗菲以前的芥蒂現在看來都成了多餘的了。他拿不準的是,他們還能像從前那樣嗎?或者說,他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那天晚上,團長政委十點多了才離開八連。剛剛下過一場小雨,外麵濕漉漉的,空氣清新極了。他們走出一段距離後,肖立金卻又追了上去,他忐忑不安地問:“首長……不會把我退回去吧?”

團長一愣,無聲地笑了,也不回答,隻一拳輕輕捅在肖立金胸前,然後和政委一起,向前走去。

肖立金呆愣在那裏。

走出幾步後,團長頭也不回,說:“把錢退給那個姓肖的老板,告訴他,錢多了沒處花,捐給希望工程!”

政委回一下頭:“李大慶,團長已經說清楚了,你還愣著幹什麼!”

肖立金終於明白過來,激動地對著團長和政委遠去的背影,“啪”地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4

黃麗菲在梁雨那兒住的時間不短了,梁雨夜裏早已經不害怕了,黃麗菲想搬回酒店去住,梁雨就是不同意。梁雨好幾次想耍個花招,把江一帆約來跟黃麗菲幽會,都被江一帆和黃麗菲識破了,梁雨的“陰謀”自然沒有得逞。

在很多個孤寂的夜晚,黃麗菲認真梳理著她和江一帆的關係,她的怨氣一點一點地消失,逐漸地沒有了,她甚至理解了江一帆當初對她的粗暴。但是她知道,兩人修複關係,需要時間。就像一個受了傷的人,傷口可能痊愈了,但後遺症卻不可能馬上消失。

她在考慮著,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

一天晚上,黃麗菲都快睡著了,梁雨抱著被子來到她睡覺的房間,說:“麗菲,我睡不著,想跟你聊聊天。” 一展被子,人跟著上了床。

黃麗菲笑笑:“想魏東了吧?”

梁雨坦率地說:“是有點!”

黃麗菲一聲感歎:“我真羨慕你們。”

“有什麼羨慕的?魏東除了脾氣和嗓門比江一帆大,他哪點比江一帆出色?”

“哼!江一帆脾氣還小嗎?你是沒見過……好了,不說他了,我是說你們兩個人比我們處得好,一見麵叮叮當當,可都不往心裏去,像孩子一樣,整天心裏亮亮堂堂、高高興興的,多好!不像我們,剛結婚時客客氣氣,相敬如賓,可後來遇到事情了,一不小心,反倒容易傷害對方。”黃麗菲深有感觸地說。

梁雨突然說:“哎,等等,我怎麼聽你話裏的意思,好像有點承認自己不對的味道。要不要我把這信息透露給江一帆?”

黃麗菲頓了頓,道:“其實他心裏早就清楚,知道我不過是一口氣擰著。我們呀,真是兩頭強驢拴到一個槽裏了。”

“你們算是互相了解,但又不能互相理解,典型的古典派愛情,不習慣溝通。”

黃麗菲搖搖頭:“作為男人我了解他,或許作為軍人的他我還不了解……”

梁雨沉思片刻,說:“你們倆的事對魏東觸動也很大,雖然他不說,但我心裏清楚。他把婚期一拖再拖,是給我時間,讓我再多考慮考慮。你們這麼一對相親相愛的人鬧成這樣,連他也害怕了。女人找個當兵的丈夫,心理得承受巨大的壓力,得做好吃苦受罪,甚至忍辱負重的準備,其實他們軍人找妻子又何嚐不是如此,什麼條件的他們都可以不要,但他們首先得保證自己找的女人能吃苦,能受罪,能跟他們一樣無怨言地去承擔一種責任……魏東是怕我做不到。”

黃麗菲心裏更加亮堂了:“想想也真是的,我幹嘛非要擰這口氣呢?你說值得嗎?”

梁雨高興地笑了:“麗菲,心軟了,你終於心軟了!”

黃麗菲不置可否地歎口氣。

幾天後,黃麗菲決定,自己想盡快回老家去。她的父母,江一帆的父母都想念她了,她也想念四位老人。她把想法告訴梁雨,梁雨居然難以接受,眼睛瞪得大大的,說:“怎麼,你真要回去啊?”

黃麗菲的情緒並不消沉,她開玩笑說:“再不走,就該連累你的魏東挨處分了,到時候你還不跟我急!”

“處分他一回才好呢,免得他老在我麵前牛哄哄的!”

“就是那種牛哄哄的勁,才迷住你的,要是小綿羊一個,你早把人家踹了!再說,我賴在你這不走,魏東一來你們就像猴子似的幹著急,我也不忍心呀……”

梁雨笑著去捂黃麗菲的嘴,二人笑鬧成一團。

黃麗菲辭去了在北方大酒店的工作,秦總對她的突然離去感到特別惋惜,再三說,這是何苦呢,又沒人攆你了。她隻是說,非常感謝兩年來北方大酒店對她的照顧,她會記住這裏的。為她送別時,秦總說:“北方大酒店的門永遠對你黃麗菲開著,我隨時歡迎你回來!”

她微笑著,十分平靜地離開了酒店。

梁雨陪同她到了部隊。上一次來部隊,是兩年前了,轉眼兩年時間過去了。雙腳踏進部隊的營院,她有恍若隔世之感。在江一帆和魏東的宿舍裏,他們四個人坐在一塊交談,都十分地高興。梁雨似乎比誰都開心,大聲說笑著,她竟然揪著江一帆的耳朵說:“你把黃麗菲朝我那兒一扔就不管了,可是人家麗菲天天想著你,見了麵還不向人家賠禮道歉啊?”

江一帆衝黃麗菲溫情而又略顯尷尬地一笑。

魏東說:“這下好了,黃麗菲不用走了。”

梁雨問:“真的嗎?”

魏東說:“團長和政委親口說的,還能有假。”

江一帆對黃麗菲柔情地點點頭。

梁雨說:“太好了!麗菲不用走了。”

魏東和梁雨躲了出去,江一帆和黃麗菲久久地對視,他們似乎又重新找回了相親相愛時的那種感覺。江一帆感慨萬端地說:“這下好了,你可以安心幹你喜歡幹的事情了,再也沒人幹擾你了。”

黃麗菲咬著嘴唇搖了搖頭,她的神色是異常堅決,不容置疑的。她說:“我已經想好了,回老家去。”

江一帆有些發懵:“真不讓你走了,你倒強著要回去,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黃麗菲再次搖搖頭:“這一回我不是強,我是想了卻以前的那樁心病。哪怕我明天回去,後天再回來呢。這樣,名正言順……”

江一帆終於理解了妻子,他輕輕把她攬在懷裏:“好,麗菲,等演習結束了,我回去——接你。”

黃麗菲感到鼻子酸酸的:“一帆,對不起……”她說不下去了。

“要說對不起,應該我先說……”江一帆用吻代替了下麵想說的話。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忘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