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時候,他卻仍舊能清晰地聽到,在所有都是英文的環境中,她的聲音。
他順著聲音的來源摸索著找了許久,也不知道到底是走了幾個小時,隻知道到最後真的累了,他就迷失在了紐約街頭,找不到回醫院的路了,直至最後被送到了警察局,他才知道他竟然走了有六個小時,幾乎走到城市的邊緣。
當時把他媽都嚇壞了,幾乎以為是他的神經出了問題。
其實沒有,那個問題應該隻是叫做思念。
裴周明笑了笑,再一看,發現蘇橙已經睡著了。她的睡顏仍舊如同當年一樣,就算是醉酒也不鬧,乖乖地蜷成一團,像小孩子一樣,微微張著唇。他低下頭,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無關情欲,隻是仿若珍寶重歸囊中。
半夜,蘇橙模模糊糊地醒過來,回頭看了一眼,含混地叫了聲:“周明?”
“嗯,我在。”他答道。
蘇橙這才又安心地睡去,蜷縮在他的懷裏,直至一覺自然醒,天色大明。她迷蒙地睜開眼睛,覺得已經許久沒有像這樣饜足地睡過,回身一看,他已經醒了,卻沒有起來,仍舊將她靜靜地抱在懷裏。
“你一夜沒睡?”蘇橙問他。
裴周明搖搖頭,蘇橙又問道:“你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呢。”裴周明笑笑,深吸了口氣。
鼻間仍舊如同當年,是茉莉的淡香,就像浮動在他頸間的呼吸與輕掃的發絲,有一點點癢,從皮膚進入到心底的某處,輕輕地,慢慢地撓動,帶著一種酸澀的苦意。
他隻不過是突然領悟,他就是平時想得太多了。雖然很早之前就後悔了,卻一直堅守著莫名的自尊。裴周明想他應該早一點認輸,這樣他們不至於錯過了那麼多年。對於愛情來說,要麼你輸我輸,要麼你贏我贏,從來就沒有折中的說法。
蘇橙沒有追問,隻是握住他的手,用手指劃他的掌心線:“你這個人啊,天庭飽滿骨骼清奇,一輩子健康安泰,真是好福氣。”
有了她,可不是會有好福氣嘛。
不過裴周明沒說,用鼻尖蹭蹭蘇橙的頸後。蘇橙怕癢,裴周明便抓著她的手問道:“顧半仙,那你幫我看看,我命中注定會有幾個小孩?”
蘇橙臉色一紅:“每日一卦,明日趕早。”
“也是,要看也應該看你的才對。”
裴周明不由分說,將她的右手攤手,仔細端詳:“我看看……嗯……小橙子,你將來會清享晚福,命中注定有一兒一女,兒子就不用管了,女兒長的像你,我們一起抱出去一定人見人愛,回頭率很高。”
“瞎說什麼呢。”蘇橙笑罵道,什麼叫兒子就不用管了,不要這麼不負責任好麼,但是隻要想一想那樣的未來,就覺得心裏的那個空洞,被慢慢地用幸福美好填補了起來。
裴周明挑眉,突然起身,將她連人帶薄被給裹了起來:“你過來一下。”
被他像抱孩子一樣抱起來,蘇橙笑眯眯地戳著他的腰側:“不錯不錯,還是很有肌肉的,幾塊腹肌來著?”
“絕對的八塊,要不你來鑒定一下?”裴周明哭笑不得,橫了她一眼。
“不了。”蘇橙把手縮了回來,吐吐舌頭。
“真的不先驗貨就查收嗎?”
蘇橙想想道:“還是退回去吧,威脅買家,給差評,親。”
灼熱的氣息似乎令空氣都升溫幾度,晨間的陽光不夠強烈,以至於現在有著足夠曖昧的氣息,像果凍一樣濕韌的觸感,軟軟地掃過她的眼睛,鼻梁,爾後停在唇上。
他好像特別喜歡那裏,輾轉反側了許久,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親著呢。”裴周明含糊地說道。
蘇橙微微喘息,沒時間說話。他們交疊在一起,熱情擁抱,就仿佛怎麼渴求彼此都不夠一樣,隻餘下春光旖旎,春意無邊。
一吻畢了,她才發現被他抱進了書房,蘇橙驚訝地看到,在那張黃花梨的大桌上,竟然還放著她的那份拚圖。顏色已經不若當年鮮豔,仿佛昭示著真切的時光流逝,卻仍看得出來主人對它的愛惜。
“怎麼留了這麼久……”蘇橙喃喃道。
“這是你唯一留下來給我的。”裴周明揉了揉她的發。
那個時候,當他終於能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整個家裏,除了這份拚圖外,她將自己所有的痕跡都清掉了。他連火都沒有力氣發了,他隻想,她真的夠狠心的,仿佛就沒有一點點留戀的意思。
他整個人都無力而頹喪,也沒心思追究代思柔拿著備用鑰匙擅自進來的事,他就這麼一個人坐在桌前,默默地抽了一盒煙,落寞與驕傲,幾乎都將他逼瘋了。當時他甚至想,直接把這玩意給扔進垃圾桶算了,枉費他多少個日夜,一片一片將其拚起來的辛苦。
可是在最後,他終於沒有舍得,他與蘇橙的感情,怎麼可能會是一文不值。
他仍舊期待她回來的時候,能夠重新看到。
現在看起來,他似乎是賭贏了。
這一天,兩個人都毫無懸念地遲到了,快到中午才匆匆趕到公司,陳熠朝他們挑挑眉,嫉妒他們這麼不像話,他仍舊孤家寡人,分外空虛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