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的冬日冷得厲害,加之我們是要北去東郡,這馬車上的一日一日愈加寒冷,即便一層一層的衣服裹在身上,依舊冷得怕人。宮裏在我們出逃的第二日就發現了,齊國各個關卡都設了障礙,好在我們身上帶著胄哥哥提前偽造的官印,也沒有人膽敢攔車。
我與沈籍二人打小哪受過這樣的苦,除了第一日圖個新鮮,嘰嘰喳喳聊了一路,後麵的幾日都隻是靠著馬車半死不活地盼著趕車的人肚子餓了停下吃些幹饅頭。
這幾日不知道在哪停了停換了個老頭,前麵也多了幾輛馬車,大半是胄哥哥找的人假扮什麼身份掩護我二人。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出逃不隻是我之前想象的簡單。若按我最初的計劃,隻怕不等逃出臨淄,我便已經被抓回去對著喜帳慢慢哭鼻子去了。幸而胄哥哥一向是個縝密的人,一直走到濟水都未曾被發現。我隱約聽得我與沈籍是扮作重病的兄妹,前往幽州尋醫的。
如此晝夜兼程趕了七八日,我已經累得快要暈倒在車上,更何況車上隻有肉幹、饅頭,我更是一口也吃不下,養了半年長起來的肚子也變得扁扁的,臉色想必也不太好,更加像是病重的小姑娘。至於沈籍,臃腫的身體靠在馬車的角落裏,嘴裏不停地嘟囔著什麼“一簞食,一瓢飲,居陋車,人不堪其憂,籍也不改其樂”。
這一日陽光甚好,接連幾日陰森森的天氣終於變得明媚。我睜開眼時恰巧沈籍掀起馬車的簾子,明晃晃的陽光照過來竟然有些刺眼。我抬手擋了擋陽光,衝著馬車外喊道:“先生停停車。”
我拉著沈籍跳下馬車,一行人停下馬停下車,瞅著我。
我活動活動手腳,打量著眼前的這片小樹林,道:“趕了這麼久的路,大家想必都有些乏。這片樹林如此隱秘,大家就暫且在這裏歇歇腳。休息好了我們再上路。”
前麵那個身份看起來高一些的男人思慮了片刻,應允下來。
我笑嘻嘻地蹲下身,沈籍茫然地看著我,我迅速團了雪球,一把打到他肥厚的臉上。沈籍立馬反應過來,嚷著喊著就要打回來。我手腳麻利地團好又一個雪球,趁他捂著被我打痛的地方衝我瞄準的時候又是一下子打到他身上。他唔哩哇啦抬手就打,我跑得又比他快了不知道多少,一下子竄到樹底下,猶豫了片刻,沈籍已經追上來。我忽然想起來大胖沈籍還沒學會怎麼爬樹,衝他奸詐一笑,手腳並用已經爬了上去。沈籍在底下氣得大叫,我優哉遊哉往下吐了一個舌頭,趕路的老頭才發現我已經竄到樹上去,嚇得在底下一個勁兒喊我。而這一行看似是頭領的那個人卻隻是笑笑,阻止了準備上樹“救我”的侍衛。
我坐在樹上極目遠眺,密密麻麻的大樹遮住了我的大半視線。於是我轉頭向天上望去。澄澈清涼的顏色,比起宮裏的天,多了些明媚可人,少了些灰敗寂靜。這些天趕路的疲倦也一洗而空,空氣裏傳來雪後特有的氣息,涼沁沁的風吹在臉上反而隻覺得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