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校起身施禮說:翰林公,你好!鄙人是奉了永王爺的派遣,專程前來下書,恭請你下山輔佐。那不,連坐騎都與你準備好了。
李白接過永王的親筆信一看,內容是說他奉旨主持東南軍事,配合北方王師,南北夾擊,征討叛賊。現駐軍江夏,求賢若渴,素慕李白之才,懇請下山大展宏圖建功立業。李白為此有些動心。宗氏夫人搶先代為回答:軍爺遠道跋涉辛苦了!清軍爺回去多多拜謝永王千歲。我家夫君年老多病,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實難成行。
這——下書的軍校大為失望,繼而婉轉陳詞,再三懇清。李白心想:當年我去長安是玄宗皇帝連下三詔才走的。今曰憑一封書信就輕易啟程,未免有失體麵和身價。永下是否真有誠意,還得看看。想至此,便婦唱夫隨地說道:老朽的確是年老多病,並且心如死灰,再不想踏入仕途了!
下書軍校見夫妻二人一個口徑,便公事公辦地不再勉強,吃了一頓便飯之後,便起身告辭。和來時一樣,騎一匹馬再牽一匹空馬下山去了。
過了幾天,時令已近年關。宗氏夫人和周圍的鄰居一樣,忙著準備年貨。她和伯禽一道到潯陽城中去采購了不少雞鴨魚肉,動手燒製一些李白與宗璟喜歡吃的菜看。宗璟已來信說,年前定然趕來團年。
正午,雄雞啼鳴,陽光和煦,鄰居家家屋頂起了縷縷炊煙。宗氏夫人與伯禽在屋簷下合力推著石磨,磨製年糕。雪白的江米水液正源源不斷地從磨槽中流到一個大木桶中。
一個身穿官服的老年官員乘坐四人官轎來到李家門前下轎。坐在院子中竹椅上看書的李白聽見響動,抬頭觀看,一眼就認出了此人名叫韋子春,是李白當年在長安供奉翰林時結交的文人朋友。當時韋子春任的是秘書監的八品著作郎。多年不見,韋子春已經兩鬂發白了。李自喜出望外地說:子春仁兄,多年不見,怎麼在這裏見到了您?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呀?請進!請進!
韋子春走進堂屋坐下,喝了杯宗氏夫人敬獻的廬山特產雲霧茶後,便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太白賢弟,愚兄此行,是奉了永王千歲的王命派遣,再次請你出山的呀!
李白很感意外地說:那麼說,仁兄你已在永王麾下公幹了?
韋子春滿麵春風地說:是呀是呀!愚兄和賢弟一樣,不願與權奸為伍,從長安辭官歸隱多年。這次水王千歲奉詔舉兵,這才應邀人幕任司馬之職。
李白雙手合掌說:恭喜!恭喜!仁兄祿位高升,報國有門!
韋子春喜形於色地說:家貧出孝子,國亂顯忠臣。而今安賊叛亂,兩京淪陷,正是你我弟兄為國效力,大展宏圖的時機。接著韋子春就把他輔佐永王製定了東下金陵,然後兵分兩路:一路沿運河北上河南收複東京。一路沿海路至遼,直搗叛賊幽燕老巢。這叫分進合擊一舉成功。
李白聽得很是入神,細想一下,果然是條妙策。眼前仿佛出現了兩京光複,逆胡授首,普天同慶勝利的畫麵,當即拍手稱讚道:好!好!這樣再配合太子在靈武的西路大軍,東西合擊,定然使安賊左右難顧,捉襟見肘,不降即亡!
不是太子,而是今上!宗氏夫人從灶房內端菜上桌時,為李白糾正了對肅宗皇帝的稱呼。
李白這才想起肖今皇上已不是玄宗而是肅宗對,對!老朽隱居山野,孤陋寡聞,真可謂山中方七日,世上幾千年了!
一部分年貨,很快變成了待客的菜看,熱氣騰騰地擺上了桌麵。韋子春喝了一杯主人的敬酒後,單刀直人地說:太白賢弟,時不我待,明日就隨愚兄一道下山如何?
這——李白看了一眼宗氏夫人後說:事關重大,容我和你弟妹商量一下再說吧!
當夜,韋子春與四個轎夫被留宿了下來。滅燈後,李白夫妻倆在枕頭上細聲商討時發生了爭執。宗氏夫人與李白的前妻許氏夫人的處肽態度截然相反:許氏夫人極力主張李白人世,求取功名富貴。宗氏夫人主張李白不出世,和自己一樣看破紅塵,淡泊名利,夫妻長相廝守,寫詩著文,安度一生。這次,她還是力主李白不要出山。李白被韋子春煽動起來的報國熱情,像是被澆上了一盆冷水。他極力說服宗氏夫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宗氏夫人流著淚哭訴說,世道險惡,前途難卜。事情並不是夫君所說的那麼簡單,即便是永王兵分兩路分進合的計劃實現了,又怎麼樣呢?功高震主,他與今上兄弟二人之間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麻煩之事哩。到那時,你成了一仆二主,舉止就十分艱難了。李白說你這是婦人之見,未免杞人憂天,顧慮太多了。夫妻各執己見,爭吵了大半夜後,雙方都很疲乏了,最後達成了共識:就是要走,也得等宗璟回來過了年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