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李白的這次慷慨從軍,自以為報國有門,建功有路,殊不知卻陷進了李亨與李璘兄弟鬩牆骨肉相殘的陷坑中不能自拔,反而成了犧牲品。肅宗李亨見永王李璘在江南擁軍口益增多,怕他將來勢力壯大後擁兵自電與之爭奪帝位,便下詔讓李璘去西蜀從太上皇,實際上是要他的兵權。李璘正在做著他的耀武揚威的美夢,哪願就此交出兵權,利令智昏地沒有與李白等幕僚們商議便抗旨不從。李亨聞知怒不可遏,便對其下了討伐令,宣布其軍為非法。
討伐軍的統帥不是別人,就是李白梁宋之遊的詩友高適。高適當初反對玄宗製置,將四個兒子分封四處統軍,因而取得了李亨的好感,近來官運亨通,由幕僚而步步升做大官。郡,會同江東節度使來瑱率本部兵會師於安州。這是至德元年十二月的事情而被蒙在鼓裏的李白,消息閉塞地還隱居在廬山沒有下來。真是一個大悲劇。
高適由詩人而成為武將,統帥大軍威風凜凜地來到安州駐節。他采取的是堡壘易從內部攻破的策略。派人秘密潛人永王軍中,遊說季廣琛、渾惟明、高仙琦三員大將,做分化瓦解工作。言明朝廷已將李璘定為叛逆,叫他們這些盲目附逆者認清形勢,迷途知返,便可既往不咎還可官複原職。這三員大將追隨李璘為的是平息安史之亂,為國立功,玉根兒就不願跟隨李璘在大敵嫋前時,同室操戈地打內戰,從而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一聽說皇上下了討伐令,便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般地改過自新,很快就歸順朝廷,引兵北去。
這中間也有一個人前來勸說李白,他就是李白的前妻許淑的堂兄許大郎。他在高適駐兵安陸時,自告奮勇在高適麵前清求這一使命。高適念在當年與李白的交情上,也想爭取李白歸來,便命許大郎成行。許大郎趾高氣揚地來到丹陽,在永王軍中一見李白便居高臨下,以救世主的姿態不客氣地指責李白從逆,犯了滔天大罪,叫李白迷途知返,改惡從善。李白聽後如同驚雷震耳,仔細一想後便冷靜下來:不相信大敵當前,皇上與兄弟會打內戰,那樣不就是叫親者痛,仇者快嗎?另外,他對許大郎當初強占許淑家產非常反感,至今記憶猶新,便也不客氣地回罵了許大郎,說他是無事生非,挑撥離間皇上與永王的骨肉情誼;當即向許大郎下了逐客令。這就給李白以後的從逆罪加一等,而沒有像季廣琛等反正的將領一樣脫了幹係。
永王的軍隊路過廣陵。太守閉城不納。李璘大怒,輕率地下令攻城,從而首先拉開了內戰的序幕。結果是攻城不下,損兵折將打了敗仗。接著,季廣琛等三員大將領兵反正北去,將士相繼逃亡的日益增多。李璘便成了孤家寡人。這時高適和來填的戰書又送到了李璘的丹陽軍中。李璘無法應戰,要投降,又怕他的皇兄饒不了他,驚惶失措中,帶領了幾個親信向東南逃奔;一路上東藏西躲,終於被江西采訪使皇甫侁捕殺於野地之中。
永王一跑,剩下的水師樓船群龍無首,在北軍的圍攻與勸降下,很快就土崩瓦解。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李白無路可走,也趁夜色的掩護,隨韋子春等幕僚一起步行向南逃奔。逃跑的人步履蹣跚,越跑越少,到天明時隻剩下李白一個人。他坐在一棵大樹下稍作喘息,四顧無人,不覺悲從中來,眼含熱淚悔恨自己不該不聽宗氏夫人之勸盲目下山,才落得如今像個喪家犬一樣遭受追捕無處投奔。這時,身體發冷,腹中饑餓,一種強烈的思家感使他轉而向西,強撐著向廬山方向走去。
—路上的重重關隘,都有朝廷土兵設關安卡,盤查和提拿從逆人員。李白心想,我的《永王東巡歌》和其他詩歌一樣,早已流傳久遠,誰都知道永王上清我下山犯了從逆之罪。樹大招風,要跑是無處跑的。大丈夫做事從來就足光明磊落。我從璘的目的是為了掃除安賊,入幕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除了寫詩,又沒有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怕什麼呢?蒼天可鑒嘛,想到此,李白便鼓足勇氣,走向前麵一道關卡,麵對執戈的士兵說:在下是李白,是你們要捉之人。你們看著辦吧!
李白被送進了潯陽獄中,以從逆罪等待著朝廷的發落。
小小的囚室內隻有一隻小床,一床破被,一堆稻草。室內黑暗潮濕。南牆上有巴掌大一個窗欞,透進一線陽光。每天,隻有晚飯後的一段時間,可以走出牢門到院子裏放放風,看一看藍天白雲,舒一舒筋骨。一個好動不好靜的人,從此失去了人身自由,好像一隻籠中的鳥兒一樣,其內心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